田礼对母亲还有一丝怨恨，当初他从田祥家回来才发现母亲已经离开，她偷偷和黄大头领证结婚，却不告诉自己这个儿子，但是生气归生气，前因后果也不想多问，现在自己媳妇已经生了孩子，田礼只想见到母亲，亲自告诉她一声。

黄大头在家里热情地招待了田礼，好烟好酒全部都摆在他的面前，田礼一眼没看，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一根两块钱的红梅。黄大头赶紧把打火机送过来，田礼没接，用自己的打火机点着烟，然后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大口烟雾。

周梅在一边尴尬的看着，好声说道：“儿子啊，听说你媳妇生了个丫头？”

“嗯！”田礼闷声回答。

“哦，丫头也行，过两年再要个，说不定就是小子。”

“现在丫头小子都一样！”黄大头作为村干部，男女平等的意识觉醒的很早，在旁边哈哈陪着笑。

没人理他，他也给自己点着一根烟，深吸了一口。

“你回去看看不？”田礼看也没看母亲，问道。

“这个……妈腿不好，走不了太远的路，可不可以不去看了？”周梅吞吞吐吐，看了一眼黄大头，他点点头，鼓励的目光送过来。

“那是你亲孙女，也不想看一眼吗？”

“我……我就让田雀儿代劳了，她回去陪自己嫂子好好待几天就中了。”

“不用！”田礼低声回绝，把烟扔在地上踩一脚，准备要走。

“儿子，等会儿，这是你妈准备好的，给你媳妇的月子钱和礼物。”黄大头赶紧起身，拿起东西要给田礼递过去。

田礼看也没看，转身出门。

周梅趴着窗户，通过玻璃看着儿子远去，眼泪终于唰一下流下来，控诉道：“老黄啊，老黄，都是你的主意，我儿子现在都对我有意见了……”

“不会不会，他只是不能接受我，你是他亲妈，怎么会生你的气呢？”黄大头安抚。

“当初，也是你的主意，非让我跟儿媳妇打一架，那个媳妇还行，闷声不吭的天天干活，可是你非让我鸡蛋里挑骨头，就为了你的私心，如今害得我连孙女都不能亲自去看？”周梅越想越难过，低声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要不这么地，你怎么嫁给我啊？舆论上我们就得先过得去才行，现在再看，你这不名正言顺吗？”

“你真是不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干部，不管别人死活……”周梅继续数落。

黄大头仍然耐心的劝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孩子满月的时候，因为没有请来周梅，田礼也不想再操办了，左右亲近的告诉了一声就算结束，和当初娶书平一样。

岳何氏看着越来越不爽，当田雀儿从黄家把周梅给孩子买的的礼物送过来时，岳何氏口中骂着：“孩子就当没这个奶奶！”当下就扔在了院子里。

田雀儿傻了眼，捡起东西就去田祥家找田礼，把事情说了一遍，田礼一听岳何氏出口不逊，心里有点生气，可是也不能怎么办，再看一眼田雀儿，劝她把东西带回去，他也不会用黄家的任何东西。

田雀儿只好委屈巴拉的回去复命，周梅得知更是一番长吁短叹，但是后悔也来不及。

孩子时常哇哇大哭，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因为口粮不好，书平急的上了火。岳何氏看着田家的事生气，冷眼旁观，不愿意伸手再抱一下孩子，听见孩子哭就会骂一句：“老田家真是没一个好人，孩子也得跟着姓田，没个好种！”诸如此类。

村里来人看着娃喜欢，有的就要逗弄一下，岳何氏也时常阴阳怪气的说道：“不用管她，让她哭吧，老田家的能有啥好人，天天就知道哭哭哭，吵得人没一会儿安宁。”来人自然看出了她的不悦，都知道田礼这丈母娘不好惹，谁也不想沾上这是非，最后都悻悻的离去。

书平知道母亲对于自己嫁到这个家徒四壁、是非不断的田家非常不满，如今她把对婆婆和田礼的不满都发泄到了自己和幼小的孩子身上，像曾经一样，任由她数落，一般时候并不回嘴，但是忧思成疾，五脏郁结，在岳何氏的长期影响下，更没有奶水了。

田礼有一天回家了，正赶上秋子不停啼哭，书平心知孩子又饿了，怎么哄也不管用，看见丈夫如同看见了救星，抛开所有前嫌，从贴衣口袋里拿出二十元钱递给田礼：“秋子没有奶水吃，你拿着钱快去小卖部给她买点奶粉来！”看着田礼接过钱出门，书平终于放心了，抱起哭泣的秋子又哼唱起了摇篮曲。

田礼走过弯弯绕绕的小路来到村子最南边的小卖部里，扫了一眼架子上的货物，各种各样满目琳琅的食品、用品，有几袋奶粉摆放在偏僻的角落里，又向下扫了一眼柜台，各种各样的烟盒码放在透明的玻璃柜里，这一看不要紧，烟瘾顿时发作起来，他指着一袋奶粉对老板娘说道：

“嫂子，这奶粉都多少钱？”

“那是十块的，还有十五块的，好的奶粉十八块钱一袋！”老板娘递过来一袋十五块的。

“不用了，拿十块钱的就行，烟给我拿两包！”

老板把一袋奶粉和两包烟装进塑料袋递给田礼：“拿好了，大兄弟，有空再来！”

田礼把烟藏进上衣口袋，应了一声“好！”拎着奶粉回家，到家把奶粉递给书平就又要走。

书平喊住了田礼，半信半疑的看着奶粉：“怎么这么贵，二十块钱才买一袋？”迟疑着想给秋子冲上一瓶。

“嗯！”田礼闷声不吭，转身走了。

岳何氏哼了一声：“买烟了，还用问吗？看你嫁的这都是什么人啊，自作苦吃吧！”

书平沉默不语，给女儿冲了一杯。

岳何氏看书平已经出了月子，女婿天天不着家，没准也是看不惯自己，自己闺女也和自己相看两厌，那还在这个地方有什么意思，让他们自己爱咋咋过吧，收拾收拾东西下午就气呼呼的回去了，走之前发誓不再管老田家的事，并说书平已经变成了田岳氏，姓了田自然也不再关老岳家的事了。

书平抱着孩子想送送母亲，岳何氏翻着白眼，把书平骂进屋里，自己迈开小脚，很快消失在村头。

天气渐冷了，书平站在院子里那片刻功夫就感觉到身上异常寒冷，看着自己曾经亲手编织的围巾也忘记给母亲带走，心里一阵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