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的人类！”墨菲斯手下的一只恶魔统帅骂出了声。它也顾不得自己还在阿蒙化身的面前，对着吴能就怒吼了起来。“你一定是人界派来的奸细，想要消耗我们深渊的实力！陛下，我请求立刻将这个奸细和他的同谋们处决！”

“我同意！”另一只恶魔统帅也随声附和。“这一定是阴险的人类制造的阴谋！陛下，不能听这家伙信口胡言啊！”

一只只恶魔统帅站起身来，争先恐后地控诉着吴能的“奸诈”和“阴险”，将他的计划斥之为“阴谋”。

三位大恶魔的表情控制得还不错，但各自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其中尤以法雷尔为最。

作为三位大恶魔中最为年长的一只，法雷尔是真正参加过进攻双圣山的战役的。

当时它还是个普通的恶魔将军，有幸目睹了三位恶魔大领主共襄盛举，随着大部队一起进入了双圣山的底层——宏伟要塞。

然后，在那里，它们遭遇了一场可怕的大败。双圣山的天使以要塞的主体为代价，布下了埋伏。耀眼到能让人失明的强烈圣光照耀了七天七夜，整个宏伟要塞的地形都在这场埋伏战中被永久的改变了。

包括巴尔和阿加雷斯的分身在内，九成以上的参战恶魔都死在了那场大战之中，剩余的恶魔在溃退的过程中也近乎被斩杀殆尽，整个血棘平原的顶层权力一下子出现了真空。

如今在血棘平原叱咤风云的大恶魔们，都是在那场大战之后才崛起的新秀。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太久，但如今听到吴能提出“攻入双圣山”的计划，法雷尔还是不由得想起当年的那场战斗，它在无穷无尽的圣光洗涤之下全身溃烂，好几次以为自己将要死去，之后又在溃败之中逃亡了三天三夜，最后侥幸踏上传送门回到血棘平原的时候，原本身材壮硕的它被圣光侵蚀得小了一圈，五脏六腑都暴露了出来——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感是它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

阿蒙的化身悠然自得地在一旁听着，嘴角甚至都露出了一丝笑意。

看到它的笑容，正在慷慨陈词的恶魔们忽然一下子都沉默了下来，并在那一刻感觉到了极致的恐惧。

“自从认识你们这帮废物以来，我还从没在任何一次会议上见到你们如此团结。”阿蒙的化身悠然说道。

一众恶魔都低下了头，不敢与乌鸦君主的化身对视。

“吴能，你的计划很有趣，但你应该知道，巴尔和阿加雷斯视我为死敌，如果我进攻双圣山，那么它们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而是会在背后袭击我的领地。”阿蒙的化身继续说道。“到那时，不但双圣山的战斗必败无疑，我还要损失掉数个位面。如果你的计划只能让我损兵折将，那我倒想知道，你提出这样的计划意欲何为？”

“陛下，请容我说完。”吴能请示道。

“说。”

“我们独自出兵进攻双圣山，自然会面对巴尔和阿加雷斯的背刺。但如果我们三方一同出兵呢？”

阿蒙的化身轻笑了一声。

“巴尔和阿加雷斯恨我入骨，它们当然不会轻而易举地参与作战。”

“陛下，恕我冒昧——对于您这样的恶魔大领主而言，一具化身的损失算得了什么呢？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巴尔和阿加雷斯当然会加入我们，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居然敢在大领主面前说“分身的损失不算什么”！

这人类疯了么！

恶魔们此刻心神激荡，全都战战兢兢地低着头不敢说话，只是它们各自都在心中狂吼着，不敢相信面前的人类居然如此愚蠢。

即使对于恶魔大领主而言，化身也并非可以轻易凝聚成形的。巴尔和阿加雷斯在上次的双圣山之战中各自损失了一具化身，受到的暗伤现在还未恢复完全。这也导致了有底深渊里三方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不知道多少恶魔在内战之中死亡。

而现在这个人类居然就用这么轻松的口吻，像是在跟流浪魔商队讲价一样，将恶魔大领主的化身当作计量单位来算计！

虽然这样的得失每个大恶魔可能都会在心里盘算，但盘算是一回事儿，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儿了啊！

然而让它们更感吃惊的是，阿蒙的化身此刻居然没有什么表示，而是保持着一贯的笑容。

“那又如何？”化身问道。“如今，我哪有利益能给它们？”

“陛下，您当然有利益能拿来交换——我们在正面拖住了双圣山的主力，巴尔和阿加雷斯不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在宏伟要塞的周边进行掠夺了么？到那时候，硬钉子我们吃，软柿子它们捏，双方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

一群恶魔齐齐地抽了一口热气。

如果说之前吴能所说的还算合乎逻辑，那现在他几乎已经是在信口胡言了。如果真如他所说，让阿蒙的军队拖住敌方的主力，那么眼下在场的这些恶魔统帅估计要十不存一——他这话一开口，就是要和全场的恶魔结下死仇啊！

“陛下，这个人类疯了，我要求将它逐出会场！”秀耐达忽然开了口。它算是大恶魔中的异数，对于吴能之前给过它的礼物颇为感激，此刻甘冒风险来开口说话，只想着保住吴能的一条命。

“陛下，我收回前言，这人类不是人界的奸细，”那只之前开口过的恶魔统帅连忙说话。“他一定是巴尔或者阿加雷斯的奸细！请容许我立刻将其格杀，将头颅挂在城堡大门上示众！”

“无能狂怒！”吴能哼了一声，口中说出了一个对恶魔们来说奇奇怪怪的词组。“不过是进攻双圣山而已，你们就害怕成这个样子，这样也能自称为阿蒙陛下的下属么！你们身为恶魔的狂气都哪里去了！”

这一顶大帽子压下来，直把恶魔们气得浑身颤抖，但又不敢贸然反驳。

“没错，我们是怕死，但我们是想留下有用之身为阿蒙陛下效命。”墨菲斯终于开了口，并且一开口就把自己和其他恶魔栓在了同一辆战车上。“之前陛下和两位大领主三方合力都没能取下宏伟要塞，如今只用三分之一的兵力和对方的主力作战，怎么可能获胜？”

“当然可以获胜。”吴能从容不迫地说道。“之前的战斗，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也看过相关的记录。三方大军之所以落入天使们的埋伏，死伤惨重，不正是因为三方军队各怀算计，互相拆台么？如果只有一方军队参战，再加上统一的指挥，我们自然能够戮力同心。再加上植物恶魔的单兵实力，想打赢宏伟要塞的天使，也不是什么问题。”

“好了，都别吵了。”阿蒙的化身打了个哈欠。

众恶魔们都是一凛，知道阿蒙就要做出决定了。

“吴能，你的话说得很漂亮，我很欣赏你。但是这么大的一个计划，你觉得我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么？”

“陛下，恕我冒昧，我觉得您会听信。”吴能壮着胆子回答道。“毕竟，您可是恶魔中的恶魔，恶魔大领主啊！”

听闻此言，阿蒙的化身忽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你这人类，确实有点意思。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试一次又能如何呢？”

听到阿蒙下了决定，众恶魔们都是一阵颤抖——此言一出，它们就要上战场和天使死战，到那时候必定会杀得骸骨满地，血肉成山了。

但阿蒙已经做出了决定，恶魔们也着实不敢反驳，只得各自低下头来，不再言语。

“好了，其他恶魔都走吧，我还有几句话想和吴能聊聊。”化身挥了挥手，其他恶魔们各自躬身离开。

看到恶魔们都走干净了，阿蒙的化身脸色一变。

“好算计啊，吴能。为了区区一个墨菲斯，你居然要拖上整个血棘平原来给你的计划铺路？”阿蒙满脸怒气，话语声震得整个房间轰隆作响。“是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岂敢。”吴能鞠了一躬。“我当然有私心，在场的恶魔谁没有私心？但它们的私心只是顾全自己，而我的私心却是能让我和陛下各得其利，陛下不也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赞同了我的计划么？”

化身面色肃然，与吴能相对而视。

过了半响，它才转怒为笑。

“嗯，说得不错，也很会揣摩我的心思。”化身拊掌道。“不过，人类有句话，‘人算不如天算’，算计太多，早晚会反受其害，你做好准备了么？”

吴能身体猛地一震，仿佛此刻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但阿蒙的化身点到为止，也不再多说话，挥挥手就让他离开了。

他一言不发地离开房间，踏上传送门回到了垃圾堡垒，然后直接走进了柳依的房间。

柳依此刻刚刚从“植物博彩室”回来，看起来一脸疲惫，但是看到吴能进来，她还是强打精神，跟吴能打了个招呼。

“柳依，能陪我坐一会儿么。”吴能有些烦躁地说道。

柳依有些错愕地点了点头，拉着吴能坐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她开口问道。

吴能有些警惕地站起身，走到门边确认了一下周围没有其他人，这才又走回来坐下。

“柳依，我们不能在有底深渊待太久了，这里对我们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