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巨大的构造体上查看周围环境，防护罩发出的光在这里变得非常微弱。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克里斯汀扶着一言不发的古斯塔夫。透过面罩我看到他的面色苍白嘴唇紧闭，浓密的胡子上挂着许多水滴，看样子应该是汗液。

他蠕动了一下嘴唇，“我看到了地狱。”他的声音不大而且非常干涩。

我们面面相觑。“什么地狱？”我出声问道。

“在天幕外的时候，我在那些光雾里看到了地狱。”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些光雾让他产生的幻觉，我来检查一下。”索伦走过去，“开放权限我要检查一下你的工作日志。”

“那不是幻觉，我真的看到了。”古斯塔夫的情绪激动挥动手臂阻止了索伦的靠近。

“你看到什么了？”我很好奇。听到我的话古斯塔夫的瞳孔颤动了一下。

“我看到了地球，看到了无数死亡。”

“你怎么知道那是幻觉？”我对索伦问道。

“因为我也看到了一些，不过并不清晰。虽然不多只是几个画面，但是以一个医生的职业素养和经验我可以判断那是幻觉。”索伦的语气笃定。

“为什么我们没有看到？”克里斯汀担心的问。

索伦好像有些欲言又止。

古斯塔夫闭上眼晃了晃头，再次睁开了眼睛，眼神里已经没了刚刚的迷茫与绝望。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思维其实是一种量子状态，充满不确定性，但有时也也会形成一定规律，那些光雾明显就是影响量子状态的一种科技。我们当时的状态刚好契合光雾的频率。所以才使我们产生了幻觉。”

他将目光移向了索伦，盯着他说道：“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能一口咬定那就幻觉，别和我说什么医生素养之类的鬼话，经历过的人都知道那等同于身临其境，所有感觉都和现实没有区别。”

我们同时看向了索伦，这点确实很可疑，古斯塔夫是个意志非常坚定的人，连他也只是刚刚恢复神智，而索伦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意志比古斯塔夫还要强大的人。

索伦的视线扫过我们，“我曾经参加过一个项目，和刚刚遇到的情况非常相似。”

果然能进入午夜号的人都不简单。以人类现有的科技水平已经可以治愈任何肉体上的疾病，但是唯独对大脑内的精神疾病束手无策，一直以来学术界都认为大脑中的意识与量子活动有关，随着科技的进步科学家门发现意识不止是与量子活动有关还和一只未知的事件有着很强的关联性，这种未知的事件很可能是一种未被发现的接近本源的物理现象，现有的科技水平只能间接推断这种物理现象存在的可能性，可是一直找不到可供验证的理论。人类在认识自身意识的道路上还处于起步阶段。

“项目的主要的内容就是制造出可以编辑幻觉的机器用以治疗抑郁症以及其他精神疾病。一开始项目非常顺利，所有参与人员都非常亢奋，不过直到跨过了某个临界点。”

停顿了一下，像是要平复一下心情，然后接着说道：“用于实验的动物全部失常了，那情景太可怕了，这些动物疯狂的撕咬视线内的所有可移动的东西，破坏一切能破坏的，即使是使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最后所有的实验体全部死亡，都是自残而死。最后这个项目被高层终止了，用于这项实验的仪器被封存。没有系统理论支撑的实验是非常危险的，尤其是对人类本身来说。主持项目的是一名生物学家，我们现在所使用的冬眠舱和医疗舱仓都是他主持研究的项目，可以说他独自将人类的生物学水平推进了一个世纪。”

我有些奇怪，“这么伟大的科学家为什么我们都没有听说过？”所有人都望向了索伦包括古斯塔夫。

接着索伦为我们描述了一个疯狂的科学家，这个人从来没对物质生活有任何要求，同样的他对任何名誉同样嗤之以鼻，他唯一关注的就是生物学本身和食物，他对食物的要求并不是普通人那样的口味，颜色和气味，而是营养，他完全从生物学、营养学的角度对自己食物严格的控制。甚至计较到每一克食物的程度。

另外他没有任何社交活动，甚至连朋友都没有，索伦曾去过他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他有很严重的洁癖，所有地方都被机器人打扫的一尘不染，甚至窗帘都是纯白色的。整个房间都是各种专业级别的屏幕，播放着某间实验室里机器人正在进行的某种实验或者记录着各种数据，大部分的屏幕上都是这些东西，还有一些纸质的实验报告。他所有的个人时间都在进行研究。

就是这么一个怪人，虽然对生物学狂热但是他每天都按时睡觉和吃饭，生活规律的可怕。这个人的的身份非常特殊，索伦所见过的所有上级都对他非常礼敬。索伦对于编辑幻觉的某个关键数据一直非常困扰，直到那天进入这个人的的房间看到了屏幕上的一份实验报告。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掉胃口还是真的口渴，他说了到这里停下来喝了一口水，水管重新收回后，他继续说道：“那是一份绝密关于生命延续的实验报告。”

第八章

我的兴趣一下被提了起来。

“报告上提到了所有实验体已经存活了310年。”

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这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类该有的生命极限，现代人类在医疗以及生活环境普通人的极限已经达到了160岁，而在这160年的生命里只有最后的5年人类才会变垂垂老矣，直到生命的最后几天才会渐渐失去行动能力。160年这已经是人类基因内的极限了，想要超过这个时间那么只有修改基因这一种途径，可是联合政府的法律是不容许这种事件发生的，任何修改人类基因的行为都将被以反人类罪宣判，而这个科学家居然公然违反了联合政府的法律条文而没有被逮捕，那么就有了很多的可能性。不过这位科学家绝对称得上伟大二字，冬眠舱让人类可以在宇宙中远航，而医疗仓则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报告上重点提到了超越生命极限的关键并不是肉体上维持存在，研究表明思维生物存在超过一定时间后，思维的模式将发生缓慢的改变并且趋于混乱，这和殇理论不谋而合。而对抗殇的关键是种未知的物理现象，而这种物理现象只在两次偶然的实验中发现了蛛丝马迹，而这两次实验的具体情况报告上没有提到。

不过我们当时在研究的项目就间接和这种物理现象有关。只看到一半他就回来了，我只好装作在观看实验，我们谈了些工作上的事情然后就离开了。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上级不管是什么职位都对他极其尊敬了，不管是政府高官还是军方高层。我推测他研究的是一种终极科技，我研究的项目也只是其中的一个基础项目而已。”

“什么终极科技？”我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永生！”

听到这两个字我们都露出了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永生啊，那可是从蒙昧到星际时代人类一直追求的梦想，无数的人为了这个目标进行了各种尝试，从肉体思维。然而没有一个人实现了这个目标，没有一个例外最后全部变成了枯骨。

“他叫什么？”古斯塔夫问道。

“安德斯·埃里克松。”

“竟然是他！”古斯塔夫震惊的道。

“你认识他？”索伦非常惊讶。

“他的量子记忆体是我的导师。”这回轮到我们所有人惊讶了，原来古斯塔夫竟然是这个科学家的学生。

“我在他的虚拟工作组里工作学习了20年，我的所有生物学和量子学相关知识几乎都是他教的。”

所谓的记忆体就是某个人的复制程序，简单来说就是有着这个人的全部学识和思维方式的高级AI，不过与人工智能还有着本质的区别，人工智能可以创造，而高级AI则不能。记忆体是大大强化了人类，可以说是人类的分身。

“你还没说为什么知道那是幻觉的原因。”克里斯汀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我尝试了那台让所有实验体疯狂的那台机器。”索伦说道。

我看着他，明知道可能会让自己变成“疯子”还要去尝试，这个人就是个疯子。

“我没有像实验体那样长时间使用机器，而是分阶段的使用，趁着没人的时候我关掉了监控系统，第一次我只进行了5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慢慢的我开始增加使用时间，我进入了一个完美的世界，那里就是天堂。每天我都会偷偷使用机器，我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好，慢慢的我沉迷了，使用时间也越来越长，终于我跨过那个临界点，我看到了地狱。”说到这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的神色。

“无数的人类在死亡，以各种方式，就好像是从远古到现在的所有可以导致死亡的方式都在我的眼前。只是短短的几秒种让我整整休息了2个月才恢复过来，那不止是死亡的画面，如果只是死亡的画面并不会让人发狂，让人发狂的是一种恐惧的信息，这种信息会刺激人类大脑从而让大脑产生过激的防御反应。而就在刚刚在古斯塔夫面对那种金属球的时候我感觉到相同的恐惧信息。”

难道这一切与安德斯有关？可那个飞行物明显不是人类造物。一时间我们都沉默了下来。所有人都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当务之急是要回到午夜号，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转身看着遥不可及的午夜号两翼，我们得想办法回到午夜号上，调动穿梭机只有星辰有这个权限，现在回到午夜号的唯一方法就是通过那些钢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最近的那条钢缆，由于材质的不同我们的靴子是无法在钢缆上行走的，古斯塔夫想出了一个办法，将安全绳绕着钢缆形成了一个圈我们把自己固定在环状的安全绳上，然后收紧绳子，这样就能保证我们每个人都能踩在直径3米的钢缆上行走。

整理完安全绳我们朝钢缆走去。脚下就是从人造空间里营救出的人类，他们安详的休眠着，完全不知道现在的午夜号正面临着一场危机，当我走过一个舷窗时突然看到了我最不想看到的东西，那是一只已经开始繁殖的黑虫，一个人正在半空中漂浮着，眼窝里能看到黑线虫那类似金属的环节身体。我一把拉住了我身边的保罗，“怎么了？”保罗回头问道。

“构造体被那些生物入侵了！”几人都围到了舷窗边看着那个已经被寄生的男人。

“这些东西是怎么进去的？”克里斯汀厌恶的看着下方被寄生的尸体。

“怎么办？”保罗抬头看着我，我明白他的意思，对于这种以人类为猎物的生物不需要任何仁慈，我利用权限直接打开了构造体的舱门，巨大的气流裹挟着尸体飞出了居住舱的舱门，尸体上钢爪刺破皮肤，无数黑虫破体而出不断向周围伸展着想要抓住什么，但在巨大吸力的面前一切都是徒劳，它被轻易的吸出了居住舱，已经准备好的保罗扣动了扳机，吸力加上子弹的动能直接将它加速推进了冰冷的太空。黑虫扭动着，反射着冰冷光线，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中。

启动的检查程序，很快就发现了亮着红光的异常区域，我们如法炮制将所有已被寄生的地方全部清理了一遍，看着一团团黑虫飞进太空这花费了我们整整4个小时，清点下来构造体内一共被感染了58个人，这些人都存在于外围，构造体的深处没有任何异常，看来这里被入侵的程度并不严重。

休息一阵，我们开始沿着钢缆向午夜号前进，粗大的钢缆上有许多漂亮的纹理。我们的速度非常慢，一开始所有人不能协同前进，每个人都被安全绳扯的东倒西歪，整整20分钟我们只前进了100米，这样的速度太慢了，我们停留在钢缆上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渐渐的我们配合的越来越熟练，速度也大大增加。

终于我们再次站在了午夜号上，脚下就是一条拱起的钢桥，其实就是两个金属拱形交叉而成的结构，所有的钢缆都连接这样的钢桥。我们排着队行走在巨大的舰体上，来自辅助引擎的蓝色光芒将我们的影子拉的非常长，随着前进，不断起伏的影子像是5个扭曲的怪物正尾随着我们前行。

古斯塔夫带着我们找到了一扇舱门，经过了复杂的验证后，舱门终于亮起绿灯，舱门打开一股气流从门内喷出，里边是间只够两个人使用的增压舱，这就是说必须经过三次加压我们才能全部进入午夜号，第一组进入的古斯塔夫和克里斯，过程很顺利15分钟后他们进入了舰体内。接着就是保罗，增压舱对于他来说还是太小了，好不容易才钻了进去。终于轮到我们了，随着绿灯亮起索伦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舱门，而就在同时，舰体突然传来的剧烈的震动，震动的幅度非常大，双脚也有了离开地面的趋势，而另一边索伦由于要进入舱门身体已经离开了地面，此时正抓着门把。突来的震动让他没坚持多久就松开了手。一声惊叫，他挥舞着四肢惨嚎着飘向了太空。

顾不得其他一步就窜了过去，一把就抓住了他的小腿，此时我的右脚已经离开了地面，左脚也有了离开地面的趋势，接着身体猛的向后倒去，我拉着索伦重重的撞在了午夜号的护甲上。随后我们开始在地面上滑动。我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午夜号恢复了模拟重力，它正在加速旋转。

“快救救我，我不想死。”索伦惨叫着。同时频道里也传来了古斯塔夫和克里斯的喊声。

一把抓住了地面上的凸起，身体也停止了滑动，不过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午夜号的旋转速度会越来越快，直到完全恢复模拟重力。不过我根本挺不到那个时候，不断加大的离心力已经让我有些抓不住地面了。一咬牙全力将索伦朝舱门处甩了出去，惨叫声中索伦撞在了地面上反弹了起来，旋转的身体飞向了舱门，我的心也一下提了起来，“不要慌，抓住舱门！”我在频道里大声喊道。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索伦反而安静了下来，我们都静静的等待着结果，索伦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舱门，然后身体在扭转了180度撞在了舱门上，他挣扎着爬进了增压舱。

离心力越来越强，双手交替着抓住地面向前爬去，爬行中余光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急速向我靠近，转头看去，一条巨大的触手正从头顶无声的朝我狠狠的抽来。

“关好舱门。”我在频道内喊道。

身体向旁边一翻，砰的一声，巨大的触手狠狠的抽在了我刚刚的位置，紧接触手横扫，这次我没能躲过，身体一震就被抽的飞了出去，频道里传来了询问的声音，几个声音夹杂在一起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是能听出几人焦急的情绪。

“索伦，快打开门。让他进来。”保罗在频道内焦急的喊道。

“你救不了他，打开门只会害死我们。”索伦颤声反驳。

“你这个懦夫，你再不打开门，我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