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像是石化了，愣在原地，脑子里不断闪现着那些他封印在记忆深处，不愿意想起的场景。

倒是桑德拉和洛伦塔的反应极快，两人冲了上去先是检查一副，却认男孩还活着之后，用桑德拉撕碎了洛伦塔的罩袍，帮住男孩止血。

从那天伏击绿皮开始，理查就在洛伦塔心中树立起了伟岸的形象，说理查是他的偶像一点也不为过。这件罩袍他是跟理查特意申请，用了列奥康沃尔的白狮纹章，并自费让菲利普从帝国定做的。

每月领到的工钱洛伦塔基本上都捐给巴托尼亚仓库了，这位巴托尼亚大总管的日常生活也是有些寒酸的。做这件罩袍花的钱比他到了巴托尼亚之后的所有生活花费加在一起还要多，平时他也是根本舍不得穿，直到这次有了在心中偶像面前表现的机会，这才套在了身上。

但此时桑德拉“刺啦刺啦”地扯着他的罩袍，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搀扶着已经昏过去的男孩，紧皱着眉一言不发。

理查想起了很多，妻子、惨死的儿子、还有那些赶不尽杀不绝的绿皮。

他左手死死攥着剑柄，身体抖动着，闭上眼睛深呼吸安抚着自己的情绪。

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的希弗莱斯也出奇的板起了脸，他麻利地抽出了靴子里随时准备用来暗算敌人的匕首，一手拽住库尔利安的头发，一手把匕首顶在库尔利安的喉咙上。

“别！别杀我！领主大人！我还有用！”

任由他大喊大叫，希弗莱斯却都像没听见一样，匕首向前一推，眼看就要嵌入皮肉。

“别杀他，希弗莱斯。”

“你说什么？”

希弗莱斯瞪眼看向了理查，手里匕首动作虽然停下，但依旧死死顶着库尔利安。

“不能这么便宜了他，我要把他押回去，当着我人民的面，一刀一刀剐了他！”

狠狠咬了咬牙，希弗莱斯动作迅捷把匕首收回了靴子里，反手一巴掌重重抽在了库尔利安脸上，把他扇倒在地。

随后他一脚踩了上去，咬牙切齿表情狰狞，一脚又一脚狠狠踩了过去。

库尔利安的上半身被捆的结结实实，面对希弗莱斯的靴子底，他连用手臂挡一下都做不到，只能不断在地上滚动着，尽可能少挨两脚。

理查冷眼看了看惨叫的库尔利安，冷哼了一声快步朝着桑德拉二人处走去。

“他怎么样？”

一边问着，理查上下检查着男孩的身体。

他看起来也就十岁出头的样子，两只眼睛被晼掉了，眼皮干瘪瘪地塌了下去。身体上满是伤痕，不只有受殴打的痕迹，还有各种刑具留下狰狞伤口。左手齐着肩膀被斩下，两条腿膝盖一下也已经不见了。

断肢的伤口被桑德拉用布条包裹了起来，并且勒紧止血。

“血倒是止住了，但是他需要医生，我只会一些战场常用的急救术。”

桑德拉刚说完，洛伦塔一点犹豫都没有，把男孩横着抱在怀里起身。

“我这就带他下山，随军的医生应该能够帮助他。”

“嗯。”

理查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侧开身子给洛伦塔让开了路。

他不能理解，如果真的是因为饥饿，他们被迫无奈以同类为食也就算了。但那男孩身上的痕迹明显是长期受虐待，理查甚至都可以脑补出那些该死的劫匪殴打那孩子的场面。

一直等到洛伦塔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理查推开了厨房地后门，向外走去。

不大的小院，小院对面是一排三个房间，都关着门。

院子中央是一个土坑，向前走了几步，理查低头看去。

土坑里是骨头和人头，已经在土坑中铺了薄薄的一层。那些人头里性别各异、年龄各异、发色和肤色各异，但毫无疑问他们都是理查的同类。

那些狰狞的表情理查只是看了一眼，就闭眼不忍再看。

跟在他身后的桑德拉自然也是看见了这一幕，她咬着牙攥紧了拳头，恶狠狠咒骂几句后就拿起了墙边的铁锹，开始填埋葬坑。

理查稍微缓了一会，帮着桑德拉一同掩埋葬坑，只不过他没有骂骂咧咧的心思，只是在心中不断想着这群劫匪为什么能干出这种事来。

是应该怪绿皮的入侵让他们变成了战争难民？还是应该归责与那些曾经欺压过这些劫匪的领主教得好？再或者人类本来就是这样的生物，为了满足自己的变态欲望完全不介意牺牲同类。

理查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他更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让这样的事情少在世界上那些他看不见的角落发生。

隔了一会之后士兵们也涌进了小院子，几个来得早的拿起了家伙帮助理查填埋着遇难者的残骸，其他则是去搜查那一排小房子。

低头沉思手上不停的理查突然就听见了希弗莱斯的大吼声，紧接着就就是他歇斯底里的怒骂声，再然后库尔利安的惨叫声又响了起来。

“大人，我们在房间里发现了...”一个士兵来到理查身旁汇报着，但支支吾吾似乎难以开口。

“女人，有几个死了，还有...”

没用他再说下去，理查打断了他。

“桑德拉，你去安置一下。”

“嘭！”

桑德拉把手里的铁锹砸在了地上，招呼了几个士兵走进了最左边的房间。

那士兵送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还有一个自称认识您的人。”

“认识我？”

理查刚发问，就看见两个士兵缠着一个穿着褐色袍子的男人从右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身上的袍子破破烂烂的，脸上有被殴打后留下的淤青，身上透过袍子还能看见鞭子留下的血痕。

不够他看起来没缺胳膊少腿，眼睛、鼻子、耳朵也都在，倒算是运气好。

“哦，是他啊，他叫...”

理查挠了挠头皮，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名字。

把铁锹的铲头扎在地上，理查双手搭着铁锹把，高声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卡里尔罗德！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