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过后，太阳升起，雪泥融融，大街上纵马扬鞭，溅飞了多少尘泥。空气微寒，透着一股子冷冽之气。

天下最为繁华的城市，新年之初，自然分外繁华。

公主出嫁，直接从皇城而出，过东市，受百姓观瞻。东市作为诸多公府云集的街市，一向是虎贲卫二十步一人，防卫严密，庶民若是无事，不得前来打扰。街道十分宽大，又是公府在侧，若无大事，一向都是肃穆安谧，除了邮递公文的马匹飞速疾驰来到府前，马蹄声哒哒，再就是几只飞鸟盘踞在墙头，叽叽喳喳叫闹两声，平时这条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走动。

今日公主出嫁，出了王宫，接着就是皇城，当下正在过这条府道，随后才是过东市。

大秦帝国的公主出嫁，走这条路实在是意味深长，惊动了关中上下，不少邻县的人也过来观望。

秦国的宫殿早在先前迁都的时候，建造宫殿就已经将宫殿设置成了坐西北，朝东南的格局。今天公主出嫁的路线，刚好是可以在咸阳宫章台殿前可以俯瞰到的场景。

宫里众位夫人都站在栏杆前看着十里长的红妆，车马粼粼，兵车百乘，鼓声鸣动，四面都是前来欢祝公主成婚的秦人。一些妇人也提着篮子，拉着小孩，站在路边瞻仰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虞君集也坐在马车里，但是这么大的排场，完全超乎他的想象，原本连抬头看公主都需要勇气，如今是连看都不敢看了。或许他们说的并没有错，堂堂帝国的公主，嫁给他真的是下嫁。

秦国的实力实在是强大到不可想象。

章台宫前，轻扬夫人陪在皇帝身边，见到这十里红妆，竟然不知不觉间流出眼泪。

“我入华阳宫十四年，眼见着公主长大，如今公主成婚，倒是让我心如刀绞。”

“帝国咸阳城通向江东，自有一条直道，你若是想念公主，那朕就召她和驸马同来见你。”

十四年前的轻扬夫人，那是含苞欲放的时节，如今再看，芳龄之时，正是盛放的花朵。女人的脸，就好像花朵，二十五岁的时候，才正张开，这才算是颜值的巅峰期，刚脱清纯，又带妩媚。

今日轻扬穿着白金色裙裾，外面又罩着红色的飘纱，头发在腰身处束起打一个结。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冰天雪地的世界里，这个女人身在这天地之间，就像是一朵盛放的红花，格外耀眼。

轻扬听了，自然感动。

“妾身谢陛下。”

“朕希望公主能尽快诞下麟儿，到时候朕要对他另行封赏。”

最好能把他养在自己的膝盖下，二世这么盘算着。

“陛下，妾身有一件事不明白。”

“什么事？”

“虞君集的年龄，比公主都要小，岂能驾驭公主。”轻扬说着，微微咬唇。

“先帝十余位公主，不论身份门第，嫁的都是正值盛年的男子，陛下是不是忽略了虞君集的年龄。”

二世看了看轻扬，一本正经的胡编道：

“朕问过太仆，算过他们两的八字，正相合。”

轻扬则对此事表示怀疑，这明摆着是阴盛阳衰，这太仆定然是胡说八道诓骗陛下。

二世拉着轻扬的手回了殿里，轻扬依偎在其怀中，忽的道：

“有朝一日，妾身女儿也要出嫁，陛下是否也要将她嫁到那么远？”

“公主尚且幼小，这种事若要计议未免太早了。”

看扶苏这副如临大敌的表情，轻扬一眼就看出二世比自己更舍不得自己亲生女儿远嫁，一时间也就放心多了。

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在雪地上，因为雪融化需要吸热，大街上冷飕飕的。

八匹白色骏马牵拉着铜盖辒辌婚车缓缓行进，红色的飘带系在马头和车身上，更有精致玲珑的铃铛悬挂在檐角。

骏马的四蹄都很矫健，象征着活力，车前车后都是财货。禁军一路随行，车后更是不计其数的辎重。

有人细心，把这些马车数量数了数，足足有三百辆，每辆车上都堆得老高，其陪嫁辎重之丰厚，世所罕见。

车里公主倒是志得意满，这般风光大嫁，远比其他姐姐出嫁更为风光。

只是今日如此公主大婚出嫁之日，咸阳城中自然涌入了不少人。

此时，就在咸阳城东门门口，一位头戴孝布，身穿素服的妇人跪在城门前。门前的雪都被他给跪化了。

这女子自称是帝国的公主，但是却已经十年间没有得到自己应得的俸禄，头上戴着荆钗，耳边倒还垂挂着两颗像模像样的珍珠。

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都在对她的言行指指点点。男男女女聚在一起，言语不休。

“笑话，秦国的公主怎么会流落到这种地步。”

“皇帝陛下怎么会驱赶公主到如此地步呢。”

“这地上跪着的人要是公主，我把脑袋拧下来。”

“公主尊贵如斯，怎么会流落到这种田地。”

城墙上本来站着众多护卫，可是他们的目光都在城内的街道上，眼看着第一批前锋护卫就要出城了，往身后一看，一个女人跪在地上，大声高喊着：

“我要见二世皇帝。”

“我乃南阳公主，今日前来讨个公道。”

一群护卫看了，第一反应自然是，这人是来闹事的。

“先把她拖带下去，打十大棍再说。”

只是今日，实在是不凑巧。公主车驾距离城门口还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了。

这护卫刚刚离开城墙走过去，不一会儿，门口来了两辆马车，车后跟着护卫，来人正是邯郸郡守赵完。

进城门，没有人检查他们的验，赵完于是撩开车帘，外面冰天雪地的，地上霜雪还没有化呢，但是一众护卫却对着一个妇人，正要拳脚相加。

赵完记得那人的模样，实在是脸熟，他兀自下了车，身后护卫也跟了过来。

城门前铺设着好一段大道，路两边放着路障，夜间作为宵禁之用。

“连验都没有，还敢妄尊公主之名，若不是今日幺公主大婚，不能见血，我们岂会对你这般客气，快走，别再靠近公主，免得让公主的车驾碰到你这疯婆子沾了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