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上电话，一抬头正好碰上叶思齐怔怔看着她的视线，脸上的那种缠绵笑容还未敛去。

“咳。”叶陶陶避开了他的视线，说：“太晚了，我回去了。你不会喝酒就少喝点。”

叶思齐没阻止她，看着她站起来，他赌气似的仰头直灌，啤酒的泡沫顺着嘴角不停地滑落，染湿了胸前的衣衫。

“哎，”叶陶陶刚想阻止他，叶思齐就已经忍不住丢了酒瓶跑到卫生间吐得撕心裂肺。

叶陶陶从厨房端了杯温水走到卫生间，叶思齐坐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稍长的头发盖住了半边眼睛，整张脸通红，嘴角挂着一点不明物。

叶陶陶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心里叹了口气。走过去蹲下把水递给他，说：“漱下口。”

他们离得那么近，叶陶陶能闻见他身上浓重的酒味，也能看见他此刻被酒浸染得透亮的双眸。他的哀伤那么浓，就像数九寒天早晨的大雾浸透你的肌肤，钻进你的每一次呼吸，你能感受到那哀伤围绕着你，那么真切。

他抬手握住了她递过水杯的那只手，一点一点拉近，慢慢的水杯靠近了唇边，他只要微微张口就能喝到水。

他只是在杯口停顿了几秒，他垂着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猛然抬头看了叶陶陶一眼。

叶陶陶心里一惊，手背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像一股电流传递到身体的每个地方。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叶思齐的薄唇紧紧贴着她的手背，她被这一幕震惊到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叶，思齐。”话音刚落，手中的水杯掉落，激起温热的水花四溅。

夜晚的寒风吹乱了遍地的白雪，虽然仍是白茫茫的雪堆砌着，看起来却是一片狼藉的模样。

叶陶陶蹲在某处不知名的街边，抽着烟。脚下布满了烟蒂，就像是凋零的残花散落。

她斜着头，正望着远远的青山上的钟塔尖儿，凌乱的发丝扫过眼睛也不见得眨动一下，像是看得痴了。

周围路过的人踩着急促的步伐也不由得向她撇来一个奇怪的眼神，转而又匆匆走开。现在正是上班的早高峰时间，路上的行人，接踵鸣笛的车辆都与这个蹲在路边望着钟塔发呆的女孩儿显得格格不入。

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的那根半长女士细烟，不，应该说燃烧成烟灰的长蒂已经接近肌肤。

滚烫的红让她猛然一颤，长长的烟蒂顿时四分五裂摔在地上，飘散在冷空中。她吸了吸重度堵塞的鼻子，从衣兜里翻出手机来。

十个未接来电，五个周俊达打来的，四个是玉洁打来的，还有一个，来电显示，小哑巴。

她的眼睛猛地刺痛了一下，就像是有人拿针刺进了她的眼睛里。她紧紧闭着双眼，脑海里出现的画面变得更加清晰，她又连忙睁开眼睛，那滚烫的眼泪跟着都出来了。

电话在这个时候响起了，是周俊达打来的。

叶陶陶擦干眼里的泪，又深深地呼吸了几次才总算能够接通电话。

周俊达在电话里充分的表示了对她不接电话这种行为的愤怒和担忧。

叶陶陶顺从的应着，温暖的感觉就像一壶沸水汩汩流淌进她冰冷的心田。

周俊达灵敏的神经马上就意识到她的不对劲，问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叶陶陶半天没说话，换了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捂着胀涩难忍的眼睛，听着手机里传来的他的呼吸。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说。

“今天晚上的航班，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周俊达回答。

“可不可以早点回来？”她说。

“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

“我就想你早点回来。”叶陶陶说。

她不断的擦着脸上的泪水，就像个受了欺负小孩子似的急于寻求大人的怀抱。

周俊达听到叶陶陶任性的话，反而放下心来，以为她刚睡醒闹脾气呢。

“陶陶，别闹。我晚上就回来了。”他笑着说。

挂完电话，叶陶陶埋着头就像睡着了一样，过一会儿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顶着‘万蚁咬噬’般的巨大痛苦慢吞吞的离开。

回到家，叶陶陶洗完热水澡，浑身疲惫的沉沉睡去。

周俊达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卧室里透出点点橙黄色的暖灯光。

卧室里叶陶陶睡得很沉，周俊达盯着她沉静的睡颜看了一会儿，轻手轻脚的从她背后环上她柔软的腰身。

叶陶陶猛然惊醒，惊恐的眼神落在周俊达深邃的眼里。

“怎么了？吓着了？”周俊达温声问道。

叶陶陶一看是周俊达，这才放松下来，摇摇头说:“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公司里的事。”周俊达回答着，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

“今早上去……”周俊达说这话刚起身就被一只手抓住了衣袖。

“你去哪里？”叶陶陶紧紧看着他问。

周俊达一怔，然后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西服说:“换件衣服。”

叶陶陶放开抓着他衣服的手，无措的转过头去看向泛着橙光的窗帘。

周俊达站起身解开西装扣子，随意的说:“今早上你去哪儿了，怎么连我的电话都不接？”

“我去找，叶思齐了。”叶陶陶低声说。仿佛说出叶思齐这三个字都让她有些难受。

周俊达往衣帽架上挂衣服的动作一顿，然后把衣服挂了上去。

他转过身问道:“找叶思齐干什么？”他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叶陶陶的脸，一股压迫感随即而来。

“我跟他说，我们要结婚了。”叶陶陶说。

“哦，那是得告诉他一声。”压迫感随着话音渐落，周俊达解开衬衫的纽子，说:“那你先睡，我去洗澡。”

“你就不再，问我点什么？”叶陶陶脱口而出，说完就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但她仍灼灼的看着他，她心里想，你如果继续问下去，我就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你，绝不欺骗你。

“吃饭了吗？”他问。

“啊？”叶陶陶没想到他这么问。

“肚子饿不饿？”他又接着问。

叶陶陶只好摇摇头，说了句:“不饿。”

“那就睡吧，时间不早了。”说完，他朝叶陶陶笑了笑便走进了浴室。

不一会儿，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叶陶陶在这水声中失神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