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清晰地听到身上骨骼的扭曲断裂声。铺天盖地的红模糊了他的视线，喉间不断有腥甜往上涌，耳朵哄响，雨声渐渐被耳朵的哄响淹没。他一伸手，手也染上血红，黏黏腻腻的。

他坐直身子，强撑着睁大眼睛看着再一次随风起伏的门帘，他握紧拳头，笑着。在一声轻轻的低叹后，门帘掀开了。她走了进来，缓缓地，一步步靠向他。他笑了，低低地笑了起来。他记得她说过，他的笑这种笑，活像只得逞的狐狸。这一局，他算计最多的便是她。

她坐在他的身旁，一抬头，却是满脸的泪。他笑了，伸手想要为她拭泪，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一片沉重的黑暗向他压过来。熟悉的，带着明显惊慌的，她的声音，正在向他远去。

“参见王妃。”离神医道。

抱着贤王跌坐在塌下的刘紫月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别人。

她打量着对方的外貌，她的长相很特别，一头雪白的银发下，是一张不老的美人颜。她的眼睛很美，标准的桃花眼，长长的睫羽扑闪扑闪的，像是会说话。眼角上是一颗粉红的泪痣，让人我见犹怜，高挺的鼻梁，花瓣形的嘴。

刘紫月微微怔了怔，若有所思道：“你是离神医？”

离神医点头：“不才，属下正是方子离。”

刘紫月颔首：“听贤王提起过，神医医术高超，远在神医谷小神医之上。”

在确认过对方身份后，刘紫月与离神医二人合力将贤王抬到小榻上。离神医拿出银针封住贤王的六识。刘紫月仔细地为贤王盖上被子，二人退至隔间书房说话。

离神医端过一旁茶几上的茶盘捧到刘紫月身前：“王妃请用茶。”

刘紫月接过茶，挥手请离神医坐下。她浑不在意地轻抿茶汤，却忽然间愣住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离神医，又低头仔细品茶：“这个味道，这个茶……”

离神医轻轻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想。这茶是他泡的。他知道她会来，他为她备好了茶。茶汤温热，淡淡地氤氲着湿气，她的眼睛被茶汤微微蒸腾的热气熏迷了眼，眼眶微涩。她闭了闭眼，轻声低叹了一口气，窗外雨声很大，离神医微微暗哑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她说龙湛每天都会泡上一盏茶，用的水是雪山之巅，香岩暖崖缝间渗出的活泉圣水。

“王的病喝不了茶，每日都泡，每日都倒。”离神医道。

见离神医摇头晃脑一副可惜的样子，刘紫月心间一暖，她知道他泡的那些茶为的是她。她询问起龙湛的病情，和贤王府府医一样，离神医对于龙湛的病说一半句留半句，问到深处除了闪烁其词，便剩下摇头叹气。

“有希望么？”刘紫月拿着茶碗盖儿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拨茶汤。她知道他们说的龙湛的病情是有所保留的。她知道对于龙湛不希望她知道。也对那是一个傲骄得不要不要的男人。

离神医叹了一口气：“若是王没有服用凤凰火炎草，也许万年鬼回草能……”试上一试。离神医惊觉多言，慌忙咽了下去，没有说出。

刘紫月也不计较，拨着茶汤，看着茶碗里带着漂亮裙边的茶叶儿上上下下沉沉浮浮。

“万年回鬼草是吗？”刘紫月喃声低语。舅舅刘继不止一次在她的面前提起过它，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将死之人服之便能痊愈。她知道他的病不容乐观，一直派人秘密寻找，虽然舅舅告诉她这药早已经绝迹了。

刘紫月深深地看了一眼离神医，道：“几日能醒？”

“一般要七日。”离神医顿了一下，皱着眉略作思索后又道，“不过也要看人。王的毅力向来不同于常人。”

刘紫月微微点了点头。

“凤凰火炎草的炎火之毒甚是了得，石苍花的解毒功效也很霸道，他们手里明明有能助人延年益寿的石苍花，却只在王服用了凤凰火炎草拿出，算计的便是王的非常人之痛，可见布局之人用心险……。”离神医停了一下，斟酌着用词，想了想心里的话怎么说都不妥当，几次张嘴直到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刘紫月拨着茶碗盖儿，见离神医欲言又止的样子，略作思过便将她的未尽之言猜出七八分。刘继是她的舅舅，龙湛遭受今日的痛楚说到底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刘紫月道：“神医想说布局之人用心险恶，歹毒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