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棘城本就是由小城镇改建扩制而来，地里位置偏斜犄角，易攻不易守。无论从百姓数量，物资储备还是运输，西华国深入西北腹地的战略位置等方面看来，棘城这座城池都没有强守强攻的必要。”

常家大爷捏了捏眉心醒神儿，继续分析道，“而且棘城的战略物资储备匮乏，不能够做到自给自足，太过依赖玉城。若是敌方有心，都不用直接正面攻城，只需切断玉城与棘城的物资往来，围而不攻，棘城则不过自破。相比之下，紫玉关内的玉城就不同。若是咱们为了小小一座棘城而分散兵力去守一座没有多大作用的废城，实再是有些得不偿失。”

“嗯哼，听说你那后院又新进了几个绝色的？”常老太爷瞪了一眼大儿子，面色微沉道，“眼底青黑，脚步虚浮，哪有练武之人的样子。如今，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这事上还是悠着点。”

一大把年纪了，被老父训及房中之事，常家大爷多少有些不自在，不禁拿手挠了挠脑后，红着脸认错。

常老太爷没多说，又继续方才话题：“不错虽不是全部，但被你说中七八分。你能看到这些已然很好。”

常家老太爷拿痒痒挠又在后背处抓了再把，顿了顿道，“贤王到底年轻不经事世，自以为在紫阳真人那里学了些兵法就目空一切，狂妄自大起来。哼，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二十来岁的奶娃娃一个，乱来。说什么东华国疆土寸土不容有失，自己领着三十万大军守着一座废城不够，竟然还想以爵位逼迫老夫救援荆城。蠢，实足的蠢货草包，领兵之人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都不懂。时也，势也，此一时，彼一时，失了，可以再夺。大战之时，全局战略，何必只是死死计较一时的得失？唉，皇室宗亲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太祖太年何等的英姿勃发，气盖山河，挥剑所指力定河山。”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何况一个没有实权的护国亲王，父亲管他做甚？”贤王的蠢，实叫常家大爷不屑。本以为能布下那样一个大阵，漂亮地大败北幽摄政王，定然是有着非凡军事才能的人物。纸上谈兵，空架子，贤王对北幽那一战只怕是紫阳真人在背后多有提点。

“不错，为父已经上疏朝庭告禀明事由，据实陈情各中利害，撇清干系。对苦心相劝而不行，若是大战开启棘城告危则罪不在常家。”常老太爷子深深叹了口气，“为父只是可惜了那三十万的平西大军。”

“父亲大善，披肝沥胆忠心为国为民，皇上日后会明白父亲的苦心。”常家大爷道，

门外小厮来报，说是老太太遣人来问何是开宴。

“知道了，老夫这就过去。”常老太爷子将痒痒挠天往小榻上一扔，扶着榻上小几站起，“唉老了，不中用了，这老寒腿哟。为父戎马半生一心为国，身上新伤旧患无数，力定西北，不敢说居功至伟，但也功不可没。临老，但愿皇上能念及常这有之功。”

父子二人又说了两句话，就见一溜的小丫环子们拿着盛装着衣冠与玉带的托盘在廊檐下。

“进来吧。”常家大爷对门外的小丫环道。

小丫头们侍候常老太爷更衣，常家大爷也跟着前后帮忙。

“吴岩山几个也来了？”

“回父亲，来了。”

“哼，来也没用。城丢了不管什么原因他们就该死，或许朝庭会顾念着他们赤胆忠心，开恩旨格外照顾他们家人。你二叔几个糊涂啊，这事咱们常家就不该管。”常老太爷展着手，任人上下侍候着更衣。

“二叔想的您还不清楚？吴岩山几个如今是不中用了，可是他们背后站着的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二叔想保下他们趁机收拢人心。如今二叔的嫡孙女当了大皇子妃，心多着呢。二房比着咱们样来，也想捧出一个皇后，养出一个太子外孙。三叔与二叔都是佟姨娘生的，一奶同胞，他两房一向亲厚不比旁的，四叔看着忠厚老实人一个，谁想竟也背着咱们大房私送贵妾给五皇子。五叔倒是看着同咱们一心，但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儿子算是看出来了，如今就忠厚老实人在富贵权势面前都能生出花花肠子，还有谁能真正可信。”

常老爷子才要张嘴说话，被喉间老痰堵着一阵猛咳，才消停些，喝了口水，便挥手让侍候的小丫头们退下。常老太爷自己束着腰间的衣带皱着眉头长叹道：“常家乱象已生，稍有不慎于，祸起萧墙，大厦倾倒也只是瞬然之间。皇上这一手离间计实在是高明。富贵迷人眼。”

如今外头有多少人羡慕他们常家，羡慕他位极人臣，又是正儿八经的国丈，还有太子这样聪明能干的外孙。都以为常家这般境地不该生出旁念，再起杂心，但是谁又看到常家富贵之下的万丈深渊，险象环生。登高跌重，不进则退，如逆水行舟。皇上除常家之心已生，他们不努力更上一层楼，以西北为胁，破出眼下必死之局。

贤王与三十万大军死守无用废城之事，在西北跟本就不是秘密，成为眼下西北众将士眼中茶余饭后最大的笑话。贤王口中各种死守棘城的那些言论在西北各军之中成为最为可笑的荒唐之言。

贤王力守棘城，不只西北各军不能理解，就连敌军西华国将士也都觉得不可思议。收到消息的西华国主帅田方玉诧异之余，谨慎起见坐于帐中，来回对着地形图察看。再三研究之后，便也将贤王此举归为小儿荒唐无知的举动。

“果然黄毛小子一个瞎闹。”田方玉捋着大长美须松了一口气，呵呵然笑道。对于一个没有任何军事价值，易攻不易守的棘城，他还真没放在眼里。西华国的东进，深入西北腹地关键绝对不在棘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