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按照小城这边的习俗，这天要回家庭里女方的老家。

所以一大早，林上涵就跟着妈妈开车来到了外公外婆家，准备中午和几个姨一起吃个午饭，顺便还能收一波红包。

三姨家的女儿叫可可，刚好比林上涵小了十岁，也算是林上涵从小看着长大的，所以和林上涵感情挺好的，因为林上涵是独生子女，再加上二姨一直没有成家，所以难得有个小妹妹，林上涵挺喜欢这种当哥哥的感觉的。

林上涵到了的时候，三姨一家早就到了，林上涵一下车可可就蹦蹦跳跳的朝林上涵扑了过去。

打林上涵复读以来，的确很少看见可可了。

可可蹦蹦跳跳地过来问林上涵：“哥哥，过年了，你怎么有点儿不高兴啊？”可可这小可爱一眼就看出了林上涵因为繁忙的学习而积攒的郁闷。

林上涵摸摸她的头，笑着说：“好好珍惜吧，现在过年对你来说还是开心的事情。”

可可使劲儿点头：“有压岁钱我就开心。”

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是中秋节也有压岁钱，那我也会喜欢中秋节。”

嗯嗯，你飞到月球上就能在中秋节收钱了。林上涵笑着带着小可可去这里的小镇上去买鞭炮放着玩。

可可这种年纪的小孩很喜欢放鞭炮，幸亏林上涵这个哥哥虽然现在大了没什么兴趣但是也不烦躁，所以林上涵就带着可可就买了好多自己认为安全系数较高的鞭炮，回来后带着可可在外公家门前的院子放着玩。可可也就今天能肆无忌惮的玩鞭炮，虽然这些都是林上涵这个坏哥哥拿她的压岁钱买的。

安全系数高的鞭炮里，自然没有可可最喜欢的“天地响”。

三姨夫每次都会告诫不要买这个，因为近来都有因为这个鞭炮出现安全事故的案例。

“半边脸都不见了，眼睛都塌进去了呢！”

……三姨夫你可以不要和颜悦色地跟你自己的小孩儿说这么惊悚恶心的话行吗？

林上涵拉着可可的小手走了出去，把一群大人的千叮叮万嘱咐关在了背后。

“你想先放什么呢？小蝴蝶怎么样？”林上涵在塑料袋中翻翻检检，拿出了一个比火柴盒还小的鞭炮，表面上画着黄色的小翅膀。

“这是小蜜蜂。”小可可鄙视地扫了林上涵一眼。

很快林上涵明白了它为什么叫小蜜蜂。点着火之后放在地上，它会飞速自转着笔直蹿上天，发出的声音像只屁一股着火了的小蜜蜂。

一开始林上涵还是心里有点儿发怵，但是成功地放飞了几个简单温柔、不闪火花的小鞭炮之后，林上涵和可可的胆子都越来越大了。

某些时候，火药味也挺好闻的。

即使胆子大了，林上涵也是很谨慎的。好几次鞭炮点着之后，林上涵拉着可可都迅速躲开，可过了半分钟还没有任何动静。可可觉得是半途熄灭了，急着跑过去查看，都被林上涵拦住了。

“反正袋子里有那么多呢，不差这一两个，咱们不要了，万一出点儿什么问题呢。”林上涵赶紧从袋子里掏出新的鞭炮吸引可可的注意力。

这时候天色已经有点儿晚了。可可本来想要晚上出来，因为白天放鞭炮不漂亮。林上涵拉她回去，她不肯，非要最后放几个好看的烟花收尾。

林上涵只好拿出一根像金箍棒一样的细棍子出来。林上涵不知道这个品种叫啥，但是林上涵小时候玩过这个，只要点着一头，指向天空，这根棍子就会像吐痰一样，以每两秒钟一口的速度往外吐不同颜色的烟火。

当然不是会绽放成花的那种，只是一个彩色光点儿，划过一条抛物线，还没坠落，就消失在夜空中。

林上涵小时候一直叫它五彩缤纷吐—痰一精一。

小可可虽然不高兴但是也没办法，她还是一个很懂事乖巧的小女孩儿的。

林上涵让她呈四十五度朝天拿好这根吐—痰一精一，然后擦着火柴，小心地将朝天空的那一头点燃。

前三口痰都正常，在墨蓝色的夜空中，划过明亮而渺小的光芒。

小可可仰起脸朝林上涵笑。

可就在这一瞬间，吐—痰一精一突然跟疯了似的，居然从屁一股这头儿，也就是朝着可可前胸的这个方向，喷出了火花！

耀眼的火光过后，林上涵眼睁睁看着小可可的脸瞬间被火药熏黑，胸前的羽绒服破了一个大洞，一片焦黑。

可可往后一歪就倒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如此突然，在林上涵眼中却像慢动作，大脑一片空白。

掉在地上的那根棍子还在往外喷着火，林上涵冲上去一脚将它踢远，然后转头去查看可可的状况。

还好，看样子脸上没什么外伤，不会影响外表，只是不知道胸口是不是伤到了。林上涵急得满头大汗。

出门没带手机，林上涵没法儿打120也没法儿通知屋里的大人。临近新年，街上的小店基本都关了，举目四望居然一个行人都没有。林上涵绝望地等了几秒钟，突然才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

林上涵连忙风风火火的回到了后面的屋子。

最先注意到林上涵的是林上涵的三姨。

“林上涵，你怎么了？”三姨看着门口林上涵的样子，本能感觉到了什么，“可可呢？”

“可可她，她还在外面，快，快叫救护车，可可被炸伤了，现在昏过去了……”

林上涵被口水呛到，咳嗽起来。三姨愣了，一向淡然的面孔忽然发了狠，下一秒就用力推开林上涵，疯了一样向楼下跑去。

林上涵被三姨猛的一推有点懵，本来就没站稳，又跌跌撞撞的朝后退了几步才算站稳。

林上涵第一个注意到的是妈妈的身影。

妈妈看着林上涵，轻声的说：“你没事儿吧林上涵？”

林上涵忍住心里的酸涩，对妈妈摇摇头。

“妈，赶紧叫救护车吧。可可……”

“我听见了。叫救护车没有开车快，林上涵，你在这里等等吧，我和你三姨现在把可可送到医院。”

妈妈的声音依然不急不躁，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妈！”林上涵本能地拽住了妈妈的袖子，想解释一句不是自己的错，又忍住了。

不合时宜，就不瞎耽误工夫了吧。妈妈会信自己的。

林上涵看不清妈妈走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林上涵什么都看不清，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跑的头晕还是因为心里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