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程湘走进教室的时候，林上涵还坐在李欣阳身边听他轻声讲话。李欣阳轻声讲话是千载难逢的奇景，他的大嗓门下曾经没有一丝秘密的影子。

也许平凡如我们，拥有的第一个秘密，就叫作喜欢。

等教室里充满了嗡嗡嗡的讲话声时，朱佳佳背着个书包匆匆的走了进来，在林上涵前面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来。

林上涵这才发现，李欣阳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朝前面移了一个位置。

“我有点近视，不太能看清楚黑板，所以我就让班主任把我位置往前调了一个。”这是李欣阳对于这件事的解释。

“近视个屁，还不是想坐的离朱佳佳近一点。”

以上是李欣阳的同桌朱志爽对此事一针见血的评价。朱志爽一直坚信李欣阳对朱佳佳有种难以言说的好感——林上涵想破头也不明白那好感来源于哪里，“上好佳”吃多了单纯的喜欢“佳佳”吗？

林上涵见人来的差不多了，就起身回到了位置上开始读书。

早上第一堂就是班主任的英语课，林上涵从斜后方悄悄观察着李欣阳。他背挺得笔直，两只眼睛像灯泡一样发出骇人的光芒，热切地盯着班主任。

班主任似乎对李欣阳今天的学习状态非常满意，还特朴实地朝李欣阳笑了笑。

这个傻帽儿，李欣阳故意装的，他还以为自己昨天的谈话真的有效果了呢。

下课的时候，林上涵照例收齐英语老师的随堂练习然后去交给程湘。程湘正盯着一本笔记本在看，从林上涵的距离看不出来那是哪门课的笔记本。

林上涵记得，以前这个点程湘基本上都是在补觉，第一节课不至于看的那么认真吧？

“喂，昨天你就直接让我去帮你拿试卷，好意思吗？”

程湘没听见，头也没抬，林上涵有点儿尴尬。

“程湘最近在忙着看物理自招点题目你不知道么。”

后面的范红兵头也不抬的对林上涵说，眼镜耷拉在鼻梁上，像个老裁缝。

林上涵这才想起来，因为程湘的年龄比较小，然后复读的时候爸妈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她的身份由往届生改成了应届生，所以她还是以应届生的身份参加今年的高考，所以她还可以参加一些学校的自主招生考试。

但是这个范红兵也真是强大，被程湘怼了那么多次了，上次还差点被林上涵收拾，现在还能一副很拽的样子跟林上涵说话。

“哦，我知道了”，林上涵一脸平静的说。

“你叫她的话她当然听不见，啧啧，多专注啊，人家这些牛人的世界，我可不懂。”范红兵的语气不是很好听。

林上涵想到一句话，“得不到的就毁掉”，很适合范红兵这种小人。

“你也是我心里的牛人啊，”林上涵一脸的死亡微笑。

“得了吧，”范红兵翻了个白眼，嘴角一撇，“我哪能和人家……”

范红兵话没说完，程湘就抬起头，看向林上涵：“怎么了，你跟我说话？”

“啊，嗯，对啊，我就是问问你在干嘛，没事。”

程湘刚要回答林上涵的问题就顿住了，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范红兵。

范红兵脸上挂着一丝微妙的笑容，丝毫没有退出聊天的意思。这种多管闲事的样子，在他身上实在很罕见。

“你可得记得我们啊，”范红兵笑嘻嘻地冲着程湘说，“到时候考上了什么清华北大啊记得江东父老等着你扶持呢！”

程湘皱皱眉头。

哈哈谦虚着说“我可上不了什么清华北大”自然不是程湘的风格，她外表高冷，但从不会灭自家威风；但傻子都看得出程湘最近确实比较紧张，平时的“高冷”全都收敛起来了。

范红兵那个德行让林上涵噌地冒出一股火。

最烦成绩好的人恶意哭穷。程湘没这臭毛病，不代表其他人也一样。貌似吹捧，看笑话的期待却从每个字眼里咕嘟咕嘟往外冒。

“我相信程湘会记得你的。”林上涵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回复范红兵，字里行间还透露着让范红兵“闭嘴”的意思。

范红兵爱在程湘他们面前自我贬低，不代表对林上涵也客气。听了林上涵的话，他眼皮子一翻，变本加厉地回过来：

“我说的那是别人，程湘是一般人吗？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天才？自招加个几十分对于人家不是正常？”范红兵扶了扶眼镜，轻笑一声，“林上涵，我说你天天跑人家这里来人家烦不烦，我都烦了。”

林上涵气得牙痒痒，可是程湘在这自己不好爆粗口也不好动手。

程湘忽然笑了，轻轻地用笔敲着桌子，直视范红兵。

“没事，我觉得我能考的比你高就行了，毕竟自招和考的比你高两样比起来我觉得还是考的比你高更让我有成就感。”

程湘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反倒让范红兵收起了那一脸尖酸的笑容。

“倒是你，”程湘用最平常的语气说道，“我从没把你当对手，也不大喜欢你，看样子你也不大喜欢我，彼此心知肚明，你以后还是不要跟我讲话了。”

范红兵自知自己理亏，也没办法继续讲下去了，于是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练习。

林上涵总感觉程湘的语言艺术很到位，既不像自己那样很直白的表明自己的观点，也不会太过于绕而让听的人不知道对方在讲什么，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而且还让对方无可挑剔，这点最让林上涵佩服。

“哎，你刚才问我什么？”程湘转头看向林上涵。

林上涵从自己的胡思乱想里惊醒，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说：“啊，没什么，我就问问你在看什么。”

“就是去年用的物理奥赛课本，”程湘笑笑，“我就是现在看看，但是水平比不得去年了，好多都忘了，争取考多少是多少吧，心里有点儿慌，可我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说。”

程湘朝后面的范红兵的方向努努嘴。

林上涵却因为一个词摸了电门。

程湘说，外人。

作为“自己人”，林上涵矜持地沉默了一会儿，才能继续保持淡定的语气问下去：“为啥？你也会慌？”

程湘正想回答，林上涵就看见语文老师抱着一大摞讲义走了进来。

“上课了，那些不在位置上的人能回去了。”林上涵自然知道她在说自己。

跑操回来的时候，邓子怡让林上涵去自己那边拿自己带来的水果，林上涵索性坐到邓子怡的对面，看着程湘桌子上散落着一堆笔记，随手拿起来翻一翻。林上涵注意到前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

范红兵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发现林上涵注意到他，皮笑肉不笑地咧了一下嘴：“什么东西啊，给我也看看吧。”

“是程湘的，还是不要随便动了。”

范红兵“嘁”地撇嘴一笑：“得了吧，你不也在翻？”

“因为我跟她关系好啊。”

林上涵脱口而出，看到范红兵再次铁青着脸转回去，林上涵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怎么能这么说呢，真是，真是……

这种不漏粗就能怼人的话说出来真是太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