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姨就是客气一下。”林上涵在一旁轻轻的说。

程湘面无表情的瞟了一眼林上涵：“那也是我身上有可以客气的地方，有些人让别人客气都没法客气！”

程湘说完朝着讲台前还在伸着脖子有点儿紧张的班主任使了个眼色。

林上涵呆呆的盯着班主任半天，也不得不承认，班主任发挥的有点儿太满溢了，身上留给人客套的余地，实在是不多。

林上涵的余光感觉到程湘的妈妈也在抬眼朝自己看，但是当林上涵转过头的时候，她却移开了目光。

林上涵和程湘一起准备离开教室。教室里的家长已经到的差不多了，班长和副班长开始挨桌子分发给家长的资料。

林上涵顿时感觉教室里的气氛有点儿诡异，说不出来是因为家长还是因为同学。

“你先去你二姑家还是在这儿等我开完家长会一起回去？”程湘的妈妈叫住她。

“我先回去”，程湘头也不回的往外面走。

程湘的妈妈眼睛一瞪，想要说点儿什么，眼睛瞟到林上涵还像一个二愣子一样站在一边，又把那句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那三姨，我也先回去了啊......家长会就麻烦你了啊。“

三姨朝林上涵笑着点了点头。林上涵看着程湘已经走远了，林上涵想去问问她为什么那么紧张，于是急急忙忙的拿起书包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

林上涵绕了一个大圈，跑到讲台前面路过班主任的时候，悄悄的说：“班主任别紧张，沉着冷静。”

班主任愣了一下，像是煞有介事的朝着林上涵郑重的点了点头，不小心被领带勒到了脖子，又赶紧抬手右手松了松。

“不过求你下次别再穿成这个样子了。”

林上涵补上一句。

班主任的脸瞬间就腾的红了。

“谢谢。一会儿家长会，我会好好‘表扬’你一下的。”班主任“嘿嘿”一笑威胁道，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欢乐农村青年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要给别人推销房子的新手中介了。林上涵心中一定，然后转身从前门溜了。

林上涵希望家长们能喜欢这个班主任。

林上涵知道，大人们看待问题的角度和自己完全不同。越是和学生关系好的老师，在他们眼中越是“压不住场”“不靠谱”，尤其班主任这样年轻一点，经验稍微不那么足的，像林上涵妈妈那种人一听到他的资历就恨不得给自己调班，林上涵想班里的家长至少有一半都在这样想。

可是林上涵不认为班主任会有什么问题，因为复读班说实话其实对于老师要求还是蛮高的，像班主任这种三十多岁的在整个复读部都很少，主要还是复读这一年比较特殊吧，所以家长们才会那么介意老师，但是林上涵感觉并没什么问题，复读最重要的还是在于学生自己。

林上涵就希望班主任能被家长们喜爱，能够一直带着大家到最后高考。再黑色的复读生活，在皮肤黝黑的班主任的衬托之下，也会变的明亮一点点儿吧？

“你刚才跟班主任说啥呢？”

林上涵刚跑到门口，竟然看在对面看到了程湘，她背靠着墙站在那里，脸比班主任还要黑。

“怎么了？你不是先回去了吗？”林上涵有点闷，刚才自己是要去追程湘来着。

“我先不能回去了。”

“有事儿吗？”

程湘不说，也不知道她到底在不爽什么，看了林上涵一眼，转身就走了。书包在她身后一荡一荡的，喧闹的走廊里，不知为什么，这个节奏在林上涵的耳中格外的清晰。

林上涵追了上去。

“你怎么了啊？”

“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你也不至于对我这样吧，我没做错什么吧？”林上涵实在不解程湘到底因为什么变的这样不爽，自己上次见程湘这个样子还是在程湘因为喝醉解跟自己解释的那个时候。

“没你啥事儿！”

“什么叫没我啥事啊？你就不能跟我说吗。”

“哎呀，我不想说好了吧，别再问了！”

程湘的表情刚有一丝松动，林上涵和她就注意到了李欣阳在旁边跟游魂一样的晃来晃去。

“你干嘛呢，等朱佳佳？”林上涵问。

“不等。”李欣阳目光空空。

“那你等你家长？”

“我家长没来。”

“为什么？”班主任之前说每个家长都必须要来。

李欣阳幽幽的看着林上涵：“因为我就没通知我家长今天开家长会。”

程湘不解的接口问：“为什么？”

林上涵横了程湘一眼。这么明显的原因。

李欣阳的成绩在班里排名并不好，尤其是英语，恨不得只考了程湘的零头。

“那你怎么办？”林上涵有些不安的看着李欣阳。

李欣阳抬起他那憨厚的脸，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找了门口动漫店店老板来帮我开”。（李欣阳是个二次元迷，跟门口一家动漫店店老板关系很好。）

林上涵和程湘同时发出了惊叫，“啊？”

和李欣阳分开，林上涵带着程湘来到了之前自己无意间发现的顶楼，还好门没有被锁上。

因为深冬冬关系，所以天黑的很早，又没有灯，两个人就坐在越来越浓的黑暗中，背靠着同一面墙。教学区那边的鼎沸人声像被闷在了一口大锅里，只能听到些许泡泡破裂的声响。

苏北的冬天终于轰轰烈烈来到了最深处。

白天好像还没做什么，埋头对着卷子愁眉苦脸，蓦然间一抬头，外面已经一片青灰色，人有时会恍惚起来，时间到底去了哪里。

时间的计量单位向来多变，对林上涵来说，一个白天的时间可能是小半本英语《小题狂做》，几十道数学填空题，几张《38套》，或者几百道物理或者化学选择题——对于程湘来说，可能比林上涵还要夸张

所以每当林上涵发现夜幕在自己毫无预兆的情况下降临时，总会从心底满溢出一种恐慌，一时半会儿无法消弭，说出来又变得矫情。那一刻很想抓住旁边的某个人——但林上涵想，身旁的程湘不会明白自己。

林上涵感觉自己不幸是世界上最不快乐的那种人，能力与上进心不对等，天赋配不上自己的梦想，越努力就越难过。

林上涵感觉每一个白天似乎都是对昨天的重复，总感觉自己从未真正的前进。

日复一日，林上涵感觉自己与世界越来越远。

程湘应该不会懂吧，因为她是一个走的比时间还要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