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夜方至。

王府中一个限制很久的院子被管家使人打理的井井有条。

院子周围挂着朦胧的彩灯，对，非白非红，这都是柳紫印和云冥据理力争之后的结果。

园中搭起木架，木架上罩着薄却不透风的布。

一道小身影从帘外窜了进来，精准无误地钻进她的怀里。

“呦！我家儿子今日的课业完成了？”

“自然是完成的，母亲，我的鼻子灵不灵？隔着好几个院子，就闻到了肉香。”

“嗯，很灵。我看你灵的还不止鼻子。”

说罢，柳紫印笑着看向他身后进来的兄妹俩，视线扫过兄妹二人之时，尤其在凤翔身上定了定。

初吉见她赞许地看了看凤翔，就吃味起来。

“娘！到底谁才是你儿子？”

“你呀，我的初吉。凤翔海瑶被愣着，都饿坏了吧！快去向凌叔叔要吃的先垫一垫。”

“是。”

一边哄着儿子，一边笑向兄妹二人。

这原不是她最初想的样子，她觉得初吉应当可以和两个孩子更亲昵些。

出神刹那，怀中一空，只感到一手被人捏了捏，侧目过去，果然是云冥不错。

“怎么…呀！瞧我这脑袋！初吉你过来！”

“何事？”

初吉还没碰到他最爱的烤肉，就被逮个正着，侧目看向她这边时候，才看见她身旁坐着的颜凌雪。

不等某印开口，初吉就缓缓地走回来。

“这位婆婆好生面善，我们可是哪里见过？娘，这位婆婆是谁？您新请回来的么？”

柳紫印闻言一怔，他们出去与回来，都不曾知会过孩子。

就算孩子早有打听过，除了管家，她也未向府中交代过颜凌雪是谁。

此时初吉居然觉得颜凌雪面善，她不由得感叹血浓于水。

“儿子，这就是你外祖母。”

“外祖母？”

这时候，初吉终于表现得像个孩子，不由让一直看他人精模样的某印感到安慰。

此时此刻，只有某印一旁的人忍得很辛苦。

云冥本是看向凌绝一边，余光却时不时瞄向儿子：这小子，怪不得能哄住丫头。若非知情，我怕是也要被他蒙了。

这会儿，凌绝已从暗一的人手里接过两把肉串，从某印设计时要求单隔出来的那边过来。

“凌叔叔！给我一些！我和外婆一起吃！”

从凌绝手里接过几串烤肉，初吉和颜凌雪就像寻常祖孙一般其乐融融，丝毫不像初次见面。

柳紫印也不多言语，只是时时看看儿子把真紫印的母亲哄得很开心，也就放心了。

颜氏似乎从来都没吃过这些东西，但凡是外孙给她的，她就继续吃。

“外婆，好吃吗？”

“好吃，这种吃肉的法子，也很新鲜。”

“是吧？嘻嘻。”

云冥忽然欣慰，至少以后这种哄长辈开心的麻烦事，他终于不用再操心了。

他垂眸看了一眼被风微微掀起的帘幕一脚后，忽然和初吉对视一下。

初吉先是一愣，随后捕捉痕迹地点点头。

注意到父子二人“对暗号”，某印碍于母亲在场没有点破，而是侧目看向云冥求解。

只闻这时初吉接着刚才的话，对颜氏说着。

“这是娘想出来的吃法，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唯独一人很别扭。”

“……”

闻这话锋转的有点儿偏，柳紫印刚想回眸问儿子要鼓捣什么幺蛾子，面前就多出一串烤肉，肩头还被云冥扣住，不许她回头。

“是嘛？还有这么挑剔的人？”

听着是女儿想出的吃食，颜氏的第一反应自然是骄傲，只是忽然听见异类，定是心里不舒服。

想想和女儿分别的这些年，再想想女儿可能会遇见的处境，颜氏不由得心酸起来。

“这初吉就不知道了，只是我觉得很奇怪。我都没见姨母尝一尝，她就说这等低等的吃食她不想吃。外婆，难道食物也分贵贱么？”

“姨母？”

“对呀！是个很漂亮的人，还说要嫁给父亲来着！外婆，原来姨母也能嫁给我父亲么？那以后我是要叫她姨母，还是母亲？”

“要嫁给你父亲的姨母？”

“对呀！她说是祖父同意的！”

听到这里，柳紫印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心下还有些许的疑惑。

疑惑这父子二人为何忽然唱这出双簧。

“孩子呀……”

颜氏方要劝慰孩子，她很心疼女儿的处境，望着这么可爱贴心的外孙要变成庶子，不知该怎么和孩子说清楚。

“谁同意了？”

这在这时候，入口帘幕那边忽传来雄浑的嗓音。

帘幕掀起，先是管家诚惶诚恐地引路进来，他身后紧跟着的，就是帝后二人。

再之后的侍卫种种，自不必说，只是帘幕中空间必然有限，地位在那，也不会有更多的人挤进来。

————

半盏茶过去。

初吉两手各拿着一把烤串，充分表现出孩子一般的星星眼回望某印和云冥。

“父亲，这就是您一直对我说起的祖父和祖母么？”

丝毫未提及帝后二字，云冥闻言，出奇地浅笑着点点头，有了一个慈父该有的样子。

柳紫印在一旁直想吐槽：啧啧啧，这父慈子孝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父子俩到底是什么时候狼狈为奸…呸呸呸！不谋而合的？

她的冥冥分明一直都跟她在一块，这才见面多久，就接上头了？

不过看见他们和平相处的机会实在不多，这样赏心悦目一下，也是蛮好的。

“哇！祖母比父亲说得更美，祖父也好威武！祖父吃肉，祖母吃肉，我娘想出的吃法，很香、很入味的！”

听见初吉这番话，柳紫印只想夸这小子太贼。

明明看上去就是个孩子，没有想到什么礼数。

可这先夸皇后，却又先把吃食给皇帝的做法，简直比嘴上说得天花乱坠都要高明。

思及至此，她不由得侧目瞄了身边人一眼：果然是冥冥的种！这要是随了真紫印的软弱性子，那这孩子真是没法要了！

“臭小子，你藏得可真好！我孙子都这么大了，居然都不主动带给我和你父皇看看。哎呦，多好的孩子！嗯，我孙儿说得不错，这肉很好吃。”

大约是初吉的话深得皇后的心，又是爱屋及乌，皇后先是吃了一口肉串，随后对孩子喜欢的不行，抱在怀里不肯放手。

见此情景，云冥面上无澜，其实却在注意着父亲的一举一动。

毕竟初吉不是他的第一个孙子，母亲爱他，自然会爱他的儿子。

余光瞄过去，云隐岫虽然一直没吭声，但妻子抱住孩子时候，他的手也在孩子的发顶轻抚几下。

云冥注意到这点，浅笑紧了紧握住某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