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图一愣。真心？什么是真心？他真的不知道，一直以来，他是见了美女就干，没有对谁特别在意过。对楚月呢？也许是因为一直想干而没有干，所以格外上心？一旦干了，是不是也同样会抛诸脑后？

“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以。目国储君的身份，正式向北卫求婚。我准备把舒雅嫁给北卫的储君，由你作为兄长亲自送舒雅去牧京，届时你可以面见北卫太子，请他促成你和他妹妹的婚事。”

“父汗……”赫图有些不解地问，“北卫的皇帝杀了你最心爱的女人，还奸.淫过你的女儿。你为什么不痛快地***他的女儿？”

扶天凝视着赫图，说道：“因为她是你喜欢的女人。我怎么能***我的儿媳呢？”

尽管此话可疑，但是赫图还是有瞬间的感动。扶天的目光那么真切地注视他，更令他惭愧后悔自己犯下的过错。

扶天不动声。地观察着，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眼里掠过不易察觉的微笑。看来自己看了那么多汉人的书，还是学到不少帝王笼络之术。而赫图这小子，一味残暴野蛮，在攻心方面还嫩得很。这也是扶天明知赫图心怀不满，还敢留他在身边的原因。

驾驭赫图这样的卒子，扶天还是有把握的。

陪扶天喝到醉意酩酊，赫图才回到自己的寝帐，踏进帐中的一刻，他几乎出现了幻觉，仿佛看见楚月一跃而起，往后躲开，大眼睛瞪着他：“滚开，你想干什么！”

用手揉揉迷蒙的醉眼，才发现帐中沉寂无人。他抱着水缸，坐在地毯上大口地喝水。

凉沁沁的水进了肺腑，稍稍驱逐了浓浓的醉意，他疲惫至极地倒在地毯上睡去，脸朝下，鼻子贴着前一晚她躺过的地方，深深地嗅着。只觉心里空荡荡的，空得仿佛一个巨大的深渊，急需什么填补。他朦朦胧胧地握住坚.硬.处，一边想着那张表情丰富灵动的小脸，一边急促地动作……

一个月后，兰韶云的奏表有了答复，朝廷下旨，同意为太子易羽迎娶。目国公主为正妻。并且另有旨意告知兰韶云，皇上病重不能理事，决定禅位于太子易羽。届时，北卫将迎来两项重大盛典，新皇的登基大典和大婚典礼。

兰韶云接到圣旨后，立刻给扶天发了邀请，愿意由己方举办一次会盟宴会，邀请扶天出席。扶天通知赫图一同赴宴，赫图乞求道：“父汗，能不能让兰韶云把楚月公主也带上？”

春风吹碧，春云映绿。花树红如染，远山青欲滴。

肃州城外郊野，摆开了会盟大宴。

先是兰韶云代表北卫，与扶天可汗举行会盟典礼。整个典礼过程完全依照华夏文化中的周礼，刑牲、歃血、昭告天地、交换国书。

兰韶云发现，扶天对典礼程序相当熟悉，可见浸淫中原.文化已深。

然后，鼓乐齐鸣，丝管喧天，宴会开始了。

草地上支起了帐篷，帐中摆开了长案，抬出了盛酒的大型酒尊，支起了鼎镬，熊熊火焰快活地蹿动，很快就有牛羊猪各种肉食的香气飘出。每人食案上都放置了切肉的刀、俎，饮酒的觞、爵。

宴席中央，有一个扶天随身携带的来自。目国的专业烤肉师，熟练地转动着铁架上的烤肉，麻利地往烤肉上刷着各种香料，一阵阵诱人的烤肉香气弥漫四野。

兰韶云虽然代表北卫，到底只是臣子，依礼节不能与扶天并坐首位。于是，大宴上，扶天独自一人坐最上首，他右下首是赫图，赫图之下依次是。目国的将领。扶天左下首依次是兰韶云，晓云，楚月，以及北卫那边的太守，郡守，将军们。

兰韶云举觞敬扶天：“如今两国约为兄弟，结为婚姻，世代盟好，永不攻伐。又开互市，惠利百姓，使两国黎庶安居乐业，同享天下太平。躬逢盛事，愿与可汗同饮此觞！”

这次会盟是由兰韶云一方承办，酒具食器都来自北卫。扶天拿起案上的彩漆酒觞，左右看了看，上唇胡髭微微翘起，眼里有一丝轻蔑闪过，但是被他很好地掩饰了。

举起酒觞，扶天朗声大笑：“两国结婚姻之好，全赖将军一力促成。虽然以我女儿为质，手段不敢恭维。但是将军为天下苍生着想，不欲兵革迭起，涂炭百姓。为大义者，不拘小节。本汗佩服将军，请——”

说着，饮尽一觞，露出觞底。兰韶云一同饮尽，也露出觞底，两觞底相对，两人相视大笑。

扶天放下酒觞，目光转柔，凝向女儿：“舒雅，你多年未尝疏勒菜式，我特意让娄古做了一道熊白啖，你尝尝，还吃得惯么？”

熊白啖是传统疏勒菜，用蒸熟的熊脊肉与鹿肉干加调味料烹调而成。

舒雅是晓云的疏勒名字，这个名字父亲用半带汉语半带疏勒语的音调叫起来，最有韵味。多少年了，没有听到这样的呼唤。她的心都快要融化，眼里泛起一层淡淡的泪光。

含泪看过去，只觉父亲风采犹胜当年，胸间顿时激.荡起骄傲和自豪，还有一种难言的温柔也悄然漫过心头。舒雅夹了一块熊白啖放入口中，不住点头：“好吃！好吃！不过舒雅最想吃的还是娘亲亲手做的春饼，父汗你以前也最爱吃的，你还记得吗？”

第23章

扶天的手攥紧了酒觞，抑制着心底翻腾的往事，溢满伤痛的紫。眸子，不由自主地望了坐在舒雅下首的楚月一眼。

楚月一直在低头吃喝，一口菜就一口酒，整个宴席上只有她一个人一直埋着头，自顾自吃喝得最专心。她基本上不敢抬头，因为一抬头就会遇到赫图贪婪凶残的目光。但她的耳朵却竖着，听见扶天和舒雅的对话，心里漾开难言的伤感。本来一口菜就一口酒的她，这下不由得多喝了两口。

兰韶云察言观。，对扶天说：“可汗与女儿失散多年，一定有许多话要说，不如我们先退席，让可汗与舒雅公主尽情叙旧。”

赫图也随声附和：“对，对，我们先退席吧。父汗与舒雅妹妹好好聊一聊。”

扶天没有反对，兰韶云和赫图都起身欲退，楚月这才抬起头来：“我可以留下来吗？我想听听我娘亲当年的事，可以吗？”

“我的娘亲与你有何关系！若不是你那个畜牲父亲，娘亲怎么会死得那么惨！你给我滚出去！”舒雅厉声喝斥，神。冷戾。

楚月斜斜地瞪她一眼，扁了扁小嘴，兰韶云拉起她的胳膊：“走吧，别惹你姐姐生气。”

赫图突然如飞鹰捕兔般扑过来，“不许碰我的女人！放开她！”

兰韶云不愿意在和谈时起冲突，何况他又不在乎楚月，所以敏捷地一闪身，避开了赫图。赫图直接扑在了楚月身上，将她一把搂住：“丫头，你想死我了吧！”

舒雅秀眉一蹙，问扶天：“父汗怎么选了这么个头大无脑的继承人？”

赫图今天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见舒雅，本来还在惊叹于扶天女儿的绝世容貌更胜扶天。听见舒雅清冷鄙夷的声音，心头火起，回头怒视着舒雅：“妹子，你贬低我就是贬低父汗。”

舒雅根本不理他，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对扶天说：“父汗，等我嫁到北卫，把那老畜牲的三千佳丽都给你送去，你只管轮番临.幸，诞下麟儿是迟早的事。”

赫图大怒，还未说话，楚月先开口了：“你敢！你要是敢，我就向羽哥哥揭露你和兰韶云的奸.情！”

扶天将楚月送回来这一个月，楚月每天观察，当然不可能看不出舒雅跟兰韶云的关系。

舒雅回过头，淡淡地掠了楚月一眼，冷冷地说：“随便你，我可不在乎。只怕，我若是向易醉揭露你和赫图的奸.情，不知你如何自处？”

楚月大叫：“你血口喷人，我和赫图哪有奸.情！”

“丫头，你不要翻脸不认人啊？”赫图嚷道。

“你——”楚月气得直翻白眼，“你放开我，你给我滚开！”

扶天和兰韶云看着这三人争吵不休，头都大了。扶天揉着额角，蹙眉说道：“行了，行了，赫图，你把这丫头带出去。”

赫图抱起楚月就走，舒雅在后面唤了一声：“韶云，你看着点，别让赫图对楚月乱来。”

“我知道。”兰韶云跟在赫图后面走出帐外。

他们一走，舒雅就离开座位，靠到扶天身边，一头扑进父亲怀里大哭。

上次分别，她才六岁啊。犹记得那是在深秋，衰草入云，山寒木落。她和母亲一直送父亲到十里长亭。

父亲牵着马，俯身轻.抚她的脑袋，向她许诺：“舒雅，你等着我。下次来接你们母女，你就不是叫我爹爹了，而要叫我父汗了。”

“真的吗？”她抬起头，紫。的眼睛天真地望着父亲。她当然不知道父亲这句话的分量，一模一样的另一双紫。眼睛里，慢慢袭上了森冷的杀气。

生母被害，他被嫡母和兄长逼迫，逃到南汉避难，六年过去，终于让他等到了良机。此次回大漠，不仅要为生母报仇，为自己的流.亡生涯报仇，更重要的就是，要夺取汗位。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将要踏上的是一条血路，一条不成功就身死无归的绝路，然而，这种种如何能让六岁的女孩明白？

眼睛又大又黑的娘亲，性情永远都是开朗的，灿烂地笑着，低头对六岁的女孩说：“舒雅乖乖，不哭啊，等父汗来接你，你就是公主了！母亲给你拟的封号是楚月公主，虽然。目公主不讲封号什么的，但是你不许忘了你有一半中原血统哦……”

“汐岚……”扶天握住心爱的女人娇柔的小手，深情凝望，“若是我一去不回，你不用等我，我们疏勒人不讲从一而终。你带着舒雅再嫁个好人家。若是我此去真能成事，那么，我发誓，一定立你为可敦。”

汐岚娇笑：“好了好了，谁稀罕做你的可敦，大漠荒荒，连棵绿树也看不到，我才不去那种地方呢！”

习惯了她的调笑，他也不再多言，只在心里暗暗地埋藏了这份深情。这一别，他果然成为威震天下的扶天可汗，但是，汐岚……

本来要封为楚月公主的舒雅，不仅没能成为公主，却从此沦落风尘……

“我可怜的舒雅……”轻拍着心爱的女儿，扶天英俊的面庞泪水纵横，连胡髭都湿了。“父亲让你嫁给北卫太子，就是给你机会，临驾于践.踏你的人之上。希望能弥补一下这些年你的苦楚。”

能够弥补吗？那曾经的天真无邪，那曾经的善良清纯，都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

“但是……”扶天扳过女儿的脸庞，凝望着她的眼睛，“报仇，要适可而止。我有一句话要你记住。”顿了顿，扶天抬起女儿尖尖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不要伤害你唯一的妹妹。”

“父汗？”她的神情惊讶而不解，“那个畜牲奸.淫你的妻女，你还要维护他的女儿，你也应该奸.淫他的妻女来报复他！”

“她长得多像你的母亲啊。”扶天的眸中涌起深深的伤感，“面貌如此酷似我最爱的女人，我怎么忍心下手？”

舒雅浑身一震，扶天的话重重地撞.击在她的心上，硬生生地牵扯出剧烈的疼痛，泪水在一瞬间漫上眼眶。

是啊，怎么忍心，怎么忍心，父亲，我懂得，我懂得的……

看见舒雅流着泪点头，扶天以为她是答应不会伤害楚月，稍稍放心。却又突然想起方才楚月的一句话，深深地看住舒雅，语重心长地说：“舒雅，你既然跟兰韶云关系不一般，却又要嫁给北卫太子，你自己要好好把握跟这两个男人的关系。若是周.旋得不妥，易起祸端。”

大漠民族比较开.放，不像中原这样重伦.理，扶天得知女儿拥有两个男人，也不以为奇。只是希望女儿能足够机敏，同时将两个男人都驾驭得当。

“父汗放心，我自有分寸。”舒雅一笑，眼波里漾起冷酷桀骜的自信。

“这两个男人，你更喜欢哪一个？还是，都不喜欢？”扶天试探着问。

“错了，父汗。”舒雅再次漾起一脸玩世不恭的邪媚笑意，“我都喜欢。”

看着女儿这样的表情，扶天便知，她不会被感情所牵绊，这两个男人，谁也控制不了她。

男人要成大事，就不能对任何女人动真情。所以他当年才会毅然离开汐岚，不是对汐岚爱得不深，而是复仇和汗位对他更重要。

如今他才知道，当年他走后，汐岚遭遇那样的横祸。可是，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也许，他明知那一走，会让妻女落入他人手中，他也依然会选择走。没有那一走，就没有今天雄视大漠的扶天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