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客把一只手举到他的面前，林清焰追着它慢慢看向地面。

上面摆放着三个倒扣下来的杯子。

一颗紫色珠子被放进中间那个杯子下方。

顾客以绚烂的手段交替杯子。

最后问道：“现在，哪只杯子下面有豆子？”

......

......

“店长，我们该选哪一个呢？”姜路云问道。

所有的杯子都停了下来。

金杯、木杯、水晶杯、青铜杯、石杯、陶瓷杯以及用各式各样的材料雕刻而成的杯子，要从中选出一只杯子，猜对它下面是否有倒扣着紫色珍珠，而且要明确地说出下面有几颗珠子。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姜路云看到店长大人伸了一个懒腰，还打了一个哈欠。城隍爷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拼命地眨着。白绫男子表情有些困惑，似乎在纠结着自己的答案。姜路云望着穹顶上那团光影，似流动的水波，再也看不到自己的轮廓。

“你看到什么了？”随庭安问道。

“变成水了。”

“嗯，没有其他的？”

姜路云揉揉眼睛。

“不要看得太仔细，就粗略地看过去。”

姜路云无论怎么看，那团光影依旧如此。

随庭安闭上眼。

属于她的光团出现在一片黑暗中。这场赌局，只有知道规则的人，才能拿下。重要的不是盯着杯子的走向，也不是听紫色珍珠到底游走到哪个瓶子下方。那些都是“误导”，是骗术的陷阱。

破局答案在那团光影里。

很多人以为那是为了干扰视线的手段，强烈的光源再加上镜面反射，会加重眼睛的负担。

而珍珠在玻璃上滑行，减小了摩擦，声音也相对于更小。这场赌局如果一开始就把目光放在桌子上，那就输了。

所有人都在分辨刚刚所看到的和所听到的，这场赌局还有一个小时才结束。

两位侍者拿着一支香盒还有一个深紫色的香炉。

一支黄色的香被点燃。

“各位，一个小时之后，我们期待各位的答案。”

随庭安沉静下来。

“怎么又来了？上一次来的时候，已经距离很久了。”她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声音。

在这家赌场里，只有一个人拥有这样的力量。那就是暮看云的老板——路迢迢。

随庭安只见过她一次。那时候，他们两个并没有说话，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这位老板，经常选择性失踪。赌场里有人闹事，这时候你一定找不到他。

他几乎没有朋友，不，就是没有朋友，随庭安从未听说过，他和谁在一起喝酒聊天。真是个古怪的人。想到这里的随庭安自己都已经忘记了，她以前也是这样的人。

随庭安本来不想回答他，有人在自己脑子里说话，是件很烦人的事情。

“为什么不说话？”

“什么风把路老板给吹来了。”再保持沉默，也不能阻止这大老爷们儿闭嘴。

“就是来看看我这赌场有没有人闹事。”

“有闹事者吗？”

“有啊，不就在这吗？”

“你觉得我是闹事者？”

“你不是知道这赌局的秘密吗？秘密就在光团之中，只要看破了光团，就能找到豆子最后在哪。

紫色珍珠行动轨迹全都在镜子里，所以很快就能够知道答案。

我来的目的，就是想跟你说，保住这个秘密。要不然，我这赌场没法开下去了。”

“我要是说了，也走不出去了。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也没有这么笨。”

“啊，那也没有这么夸张，顶多就是半身不遂而已，起码你是说不出话来。”他的声音轻飘飘地，没点威慑力，感觉像是开玩笑一般。

“起码你不能让我死在赌场里，对吧，我们之间也没什么过节。”

“我怎么知道，你这次问的问题会不会再次让我难堪。”

“暮看云的赌的不就是这些东西吗？你掌握秘密，喜欢收藏宝物，那我们跟你交换，双方都在承担风险。怎么便宜都让你一个人占去了，这有点不公平。”

“上次那个问题，似乎没有给你带来什么样的改变，但我还是被臭骂一顿。”

“我只是提出问题，而你只是给出答案，现在的神都怎么回事儿，这么想贪小便宜。”

“没有你爱贪小便宜。”

“那我能直接问问题吗？”

“不，问问题要你猜对了才能解答，你现在还没有猜对，我怎么能坏了规矩。”

“你知道我能猜对。”

“那也要猜对才行。”

“我们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这种已经确定的答案上。”

“世界上没有哪种答案是确定的，如果有，不过是被思维桎梏的可怜虫而已。”

随庭安笑了，她不知道现实中的自己有没有笑出来，但她在脑海里发出笑声。

镜子游戏。

她以前玩过的游戏，有些久远的记忆在此时浮现。

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赌场，在这个充满狡诈、运气和血腥的赌场上，她曾经多次看到那些冷酷无情、投机取巧的商人是如何被抬出门外或者是当场毙命，又或者是一个友善聪明的好人，如何参悟其中玄机，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什么都没有。”随庭安坚定地说，“下面什么都没有。”

“你不要拿民间那套来唬我，我的赌局上，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你可以打开来看看，真的什么都没有。”

“你想让我自己毁掉这赌局，我开始怀疑你只是运气比较好，虚张声势而已。”他声音听起来像是被污蔑后的愤怒。这是一个臭名昭着的神，这种无赖般的行为，什么事在她这里总能找到理由。

“我没有让你毁掉整个赌局。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这里面什么都没有，难道这不是你故意的吗？”随庭安心里想，少来这套。她才不会被这样的话迷惑。

脑海里沉默了。

随庭安在心中大声呼喊了一阵，发现没有人回应，应该是走了。

她睁开眼睛，周围的人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这次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很少有人单枪匹马的来挑战，神仙也是有集体意识的团体。

蒙着面的少女和黄大仙正在激烈交流，头上戴着莲花头饰的清凉老男人正在和旁边的粗犷大汉小声议论，就连旁边戴着白绫的男子，也有偏头过来想要一起讨论的趋势。

“不好意思，我也没有主意，只是瞎猜而已。”随庭安摊开手，堵住了白绫男子的嘴。

他又把脸转开，看起来有些窘迫。

随庭安才不管别人窘不窘迫，只要她自己舒服了就行。

香还有半截，时间越来越短。

青烟蜿蜒而上，向没有尽头的天际不断攀爬。

随着青烟的螺旋式上升中，随庭安看到了一张床还有两个男人。

......

......

镜子里映出两个人。

于巾然走在路上，仔细回想着刚刚的画面。

她确定有人跟踪，对方比她强。这一点，不需要验证就能知道，作为一个刚刚入职神官，境界就连空虚都没达到，没有人比她更弱了。她学会如何炼化灵气，让自己的身体更加强韧。

随庭安说，这是最简单的保命手段。她不需要学习如何攻击，只需要学习如何保命。不断地修行淬体之法是她每日的重中之重。

为此，随庭安还给了她一本不传秘术——

海纳百川决。

当她看到随庭安从书店里最角落的地方，抽出来的残破古籍——书页已经掉的差不多了，只有一根线还挂在最上方的一个孔上，最后还有半张残页。破败不堪的模样，但她没有因此气馁。

在她的世界里，越烂的武功秘籍，越是强。

于巾然只练了三天，只练了第一章云海玉盘。

而现在危机就在眼前。

她一个转身来到医院门口。随庭安告诉她，只要觉得有危险，第一时间就跑。她形成了本能。

那两个到底是什么人？看起来像是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怪人，这一点只有于巾然知道，因为没人会从空气中抓取一只手机。

除了魔术师。

成为神官的一个坏处就是，没法再次欣赏魔术的奥秘。

他们不是魔术师，是个正正经经的神职人员。

于巾然小跑进医院大门，路过护士站的时候，被一位护士提醒不能在医院里乱跑。

她穿过拐角。

“那位女士，你不能......”护士小姐跟她跑到拐角，却发现人已经跑没影了。她望着那二十米长长的走廊，小声地嘟囔道：“跑得真快，怎么不去参加奥运会。”

“您恢复得很快，但我建议还是......”医生侧头停顿了一会儿，于母的表情变得紧张起来，她知道医生都会先说好消息，坏消息总是会到来。“还是多住几天观察观察，药必须按时吃，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夫妻两人的肌肉都放松下来。

他们相视一笑。

于母拿出手机，准备告诉于巾然这个好消息。医生的眼睛稍稍一眯，抬腕看了一下表：“噢，时间过得真快，我要去到下一个病房巡视了。”他站起来，两夫妻对他连声道谢。

“这是医生的职责，并不是什么值得道谢的事情。”

“医生你，救了我们的命。”

“世界上的医生都会这么做，希望你们能够一直这么健康下去。”医生说。

“谢谢医生的祝福。”

“啊，我的祝福，”医生笑了笑，于母觉得他的笑容温柔如水，“和别人的祝福不太一样，虽然没有某些人那么有效，但总能起到一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