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钱，你不是说，两千。”

随庭安真是觉得于巾然幼稚得可笑，也难怪她会这样想。随庭安每天视财如命的样子，穷的时候，就连店里的免费小菜都不放过。

“他说的不是钱，而是功德。两千点功德，你真是臭不要脸到一定程度了。别看你是个小孩儿的模样，骨子里却是个成熟的生意人。也难怪，我看这小小土地庙，油水也不多。你这神庙经营不下去，改挣外快了。”

于巾然悄悄地收起手机。显得有些难堪。

“你是想问，为什么我能够和罗起交易货币，而要和其他人交易功德。罗起这个傻子，包分配房子的时候，自己拒绝了阴曹地府的好意。现在只能住在人间，所以他最需要的是钱。阴曹地府计算功德，是看你引渡了多少人来决定。而这位，由于职业性质不同，需要受人香火才能活下去。他只需要在这枯树里撑过千百年，没准儿以后有机会可以上去坐坐。”

随庭安指了指天空。

“我看周围的村镇都已经搬的差不多了，而未来十年之内，这里有可能要被开发，那么就是说，你待在这里，毫无用处。这棵大树，会被开发商正颗挖走，没准我们能够在家具市场见到它的年轮。”

随庭安数了数香坛上剩下的香棒子，嘴里不停地发出感叹：“这么久，也就这么点香火，怪不得你要抢劫。”

十六被戳破之余，还发现了一个重要消息。什么，这里要被开发了？怎么没人提醒我呢？他后脑勺的小辫子微微翘起，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这就是入世太浅的后果，天天待在你这土地庙里，有什么用。应该出去吃喝玩乐，体验生活才是王道。别老想着修行修行，反正你的命这么长，什么时候修行不可以呢？更何况，看你的灵力，就知道你的修行方法有问题。去金狮巷买了丹药，又不会高效率的发挥作用。两百年，你到底干了个什么？你啥也没干，所以啥也没成。到最后，就连老家都被抄了。”

于巾然开始想，随庭安最近又看了什么电视剧？为什么嘴里一股北京腔。

十六有些慌张，他的眼神在闪烁。随庭安在心里窃笑。一个小小的土地神，还能斗得过她随庭安。她贬到凡间，啥事都干不了的时候，只剩“体验”人生疾苦。这些刚刚成神的家伙，身前做了好事，福报存了一世又一世，总算达到成神的边界，得了个小神做做。

这种小神，有时候比人类更加无知。

“你看你那小辫子，都翘起来了。你自己都没发现，这就是你心虚的表现。

所以，两千块，是我们给你重新开始的机会，拿着钱，去买点好吃的。再体验一下人间生活，找一个好地方，把老巢搬过去，这样多好。”

“你要知道，你是靠着人类的香火而活。你不但要满足他们的愿望，还需要学习让他们不停地向你许愿，把贡品和香火给你满上。你做人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在这世上活下来的。”

随庭安灵魂一问，让十六陷入沉思。

她伸出手，半饷后，发现于巾然无动于衷。

这不能错过这个好时机，糊弄别人的奥妙就在于，不要给对方思考的机会。已经埋好的陷阱，就要一次性地把他推下去。当然，能不能爬上来，就看他的本事。

“干嘛呀，把手机给我。”

于巾然迷迷糊糊地把手机递过去。

“你有手机吗？”

十六摇摇头。

“你该与时俱进了。”

十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买了手机我再给你。两百年，你都是怎么满足人类愿望的？那就先说消息。”

“直接给他们送东西。”

“哇，你真棒。”随庭安拍了一把他的脑袋，“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句话没听过是不是，你看你这土地，干瘪贫瘠成什么样子。你也不下点雨松点土。土地神最重要的是保收成和保平安。先跟我说说，有没有见过那个人。”

“哦哦，您刚刚说的那个人，我没见过。”

于巾然真是佩服，随庭安不去搞传销，是她对人类的最后善意。三言两语就把这个土地神治得服服帖帖。这位可怜的年轻土地神，被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女人给欺骗了。

“没见过？”

随庭安又照着他的脑门来了一下。

“那你还让我说这么多话。”

“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我感觉上辈子白活了。”

当十六还要再次发表感想的时候，发现身旁的两人已经走远。他小跑追上她们，伸开双臂。

随庭安在盘算着，在这座城市里还有多少个土地神要去“拜访”。她先从最可能的区域开始找起，为了能够尽快找到，她还拜托了河神帮她一起找。

高傲的河神居然还要和她讨价还价。都这么多年的朋友，还需要用那种东西来交换吗？

河神把林清焰处理水患的经过告诉她，妄图用羞愧感来击溃她“弱小”的心灵。怎么可能，她随庭安能够活到现在，就是靠着一张千年不破，万年不穿的脸皮活下来的。

“厚脸皮”眼前突然出现个小不点。

“你教我，我就帮你找到你想要找的人。”

“小弟弟，我们很急的，马上就要找到。你要速成，我可没辙。”随庭安绕开他矮小的身体。

“我没见过他，但是我感觉到点什么。”

随庭安停了下来：“你最好给我说实话，要不然，我写信到市长办公室，建议他加快地区开发。”

十六抓住于巾然的裤脚，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这个土地神这么好骗。只要是有点常识的人，就该知道，市长邮箱形同虚设。有哪位市长会去每天关注自己的邮箱里有多少请愿和建议呢？

“赶紧说，我们很忙。”随庭安催促道。

“再往前走几公里，有个被废掉的冶炼厂，本来那里也是我管辖的地方，但是最近，我感觉不到那里的情况。

好像被什么屏蔽了一样。你说的没错，我的修行根本没方法，两百年，还是这么弱，只会给别人弄点小礼物，那些人，得到礼物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十六低着头，垂着肩。

土地神的天赋就是对空间具有强大的感知能力，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他们比其他同位阶的神更加灵敏。说白了，他就是神明中的“高德地图”。

随庭安止住上扬的嘴角，但还是被于巾然发现了。她叹了一口气，正准备要摸摸他的头，但又担心他不喜欢。

“给你个......”她发现自己说不出话。

随庭安知道她要说什么，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不要把地址给他，这样他真的会来找我的。”

“就算我不给他地址，他不也还是会找到吗？”

“神界中的潜规则是：互不干扰。只要我不给他地址，就说明，我不认同他来到我的地界。每个神的府邸，都是有结界的。这样才能保住我们之间的隐私。所以，你给我闭嘴。”

“可是他......”

“你又想说他很可怜了对吧，大姐，我求你，你看看，他可是个神啊。一个神，就连自己的修行方法都没有找到，自己的领域也保不住，那还能说明什么。说明他因为成神之后，心性变得懒惰了，没有想过要往前迈进。

“这就相当于，你拥有三个博士学位，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工作。最后选择去街边卖烧饼，但又被食客抱怨烧饼做的不好吃。

“我的天，这是什么思想，他读的那些书，和他生前经历的那些事，以及为什么让他成为神的理由，都被他丢到哪里去了？全都丢到自以为安定的生活和骄傲里。”

于巾然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对我感到失望也没用。”

“她说的没错，现在和两百年前很不一样。多观察，多思考，多体验。很快你就会找到修行的窍门。”于巾然对十六说，惋惜地摸了摸他的肩膀。当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突然产生了一种母亲为了孩子心疼的感觉。

开了天眼了，于巾然居然会同意她说的话。随庭安掐了自己一把，确定这并不是在做梦。如果不是在做梦，那么于巾然一定是被鬼附身。

十六看起来灰心丧气，他好不容易遇到贵人。却被贵人打了两个巨大的耳光。

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那位神座拜托他做的事情......十六打量着随庭安和于巾然，从她们的神色和仪态，他好像理解了那位神座所说的话。

“你是哪位神？”十六从下往上看着她。

“你不需要知道。”随庭安故作高深地说道。

“那你也是神咯？”十六指着于巾然说。

“严格来说，她是神官。我的手下。”随庭安补充道。

“严格来说，是这样没错。”

“你等一下。”十六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随庭安。

“这是什么？”随庭安接过，放在手里捏了捏。不是符纸，不是丹药，该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