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会死？

什么意思？

随庭安一只脚悬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她曾经多次透支自己体内的灵气，原本早就已经呜呼哀哉。但幸好，她的体内还有某个人留下的东西，能够持续地给她吊命。我想问这位小姐，最近睡眠质量如何？”

“挺好的，也不做梦。就是醒来的时候有点累。”

“你最近透支了多少次灵力？”

“可能两到三次，但有一次特别奇怪，我在脑海里看到了金色的线条......”

“金色的线条？”随庭安琢磨不透。

“就是感觉到世界以我为中心，无数的信息像是鱼群迁徙一样，越过脑中。仿佛能够感受到世间的一切。”

“你这么快就已经学会神识发散，怪不得身体承受不住。这种感知力，需要像这位一样，才能自如的运行。”老板指了指城隍爷。

“但你似乎没有学过任何的神术，怎么能够发散这么强大的神识呢？”

于巾然的目光偷瞟了随庭安一眼。

“你灵源里，隐藏着一个黑洞。”

“是。”随庭安替于巾然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是个宝贝。”老板指着于巾然说，“与她同行的人，就如同带了一个纯粹的天地灵气囊。她能够无时无刻地吸收天地灵气，这样的体质，必然会导致她的经脉虚弱。那些灵气会撑死她。”

“她估计再来一次，就会暴毙而亡。所以，小姐，如果你不买的话，可能会死哦。对了，下次不要再发散你的神识，用不好，你就会陷入无边的梦境中，再也醒不过来了。”

难道就连我运行灵气，都会和她连结吗？随庭安不敢相信这件事情，她陷入沉思。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们之间的差距，会导致于巾然的直接死亡。意味着，如果她要动手，于巾然会和她一起承受所带来的痛苦，有可能于巾然会承受更多。

冷静，我要冷静。随庭安抽丝剥茧，回忆她们之间的种种联系。她能够不受到自己神火的伤害，能够和自己通感，而且能够使用自己的神术。当通感发生时，她们两人仿佛一体，能够感觉到灵力的流动和神术的反噬。

更加讽刺的是，主神知道，随庭安必须依靠她，才能重新站起来。她拥有比任何人甚至超越神的体质，无时无刻的吸纳天地灵气是什么概念。没有人能够想象，因为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灵气需要神识来引导，身体必须打开，才能吸纳。就像是，你吃了东西才能活下去，而她不需要吃东西，身体里永远保持着充沛的灵气。可主神又给了她一个缺憾，她没有足够的身体强度来承受这些灵气。

这就需要随庭安为她解决这个问题。

这相当于......

主神相当于，把她们两个人的命运捆绑在一起。

随庭安自嘲一笑。

原来，随庭安从头到尾都猜错了。她没有强迫于巾然学习神术，背后的原因在于，她不想让于巾然拥有能够和她抗衡的力量。

但现在，主神用的不是山河社稷图来威胁她，而是命。

随庭安想，如果她死了，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一起死吗？

她的脑海中闪现过许多回忆，店里的四个人，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天会遇到彼此。他们相互帮助，一起看过电影，也一起吃过夜宵。最重要的是，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她在林清水暴怒之时，义无反顾地回到她身边。面对无名的时候，她也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她的存在，是一个枷锁，也是一把钥匙。

她们两人，有可能同生共死。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发酵。陆传祺不知道的是，上次于巾然独自消灭了无面人，风雨阁有没有给她积累功德值，如果她不够，店长也不会介意掏钱买下。

她看向随庭安，希望店长能够同意她的想法。

“买吧。”随庭安开口道。

“三十万份香火。”

随庭安眼中的精光爆射，她如一道飓风，来到老板面前。那双向日葵般的瞳仁，飘荡却是凛冬中吹拂的寒风。三十万份香火，这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谁知道这黝黑的小店里，是否真的藏有能够治愈灵源的丹药。他其实根本就不想让她买，他是故意的。

但她不能让于巾然死，这一点她十分清楚。于巾然身上有太多东西还没被破解，有关于她的记忆，有关于她之后的修行。无论如何，她现在比谁都重要。

“那我只能如此了。”

城隍爷闪身来到随庭安身边：“你干什么？你这是要在金狮巷开杀戒，你又不想要命了是吧。”

随庭安踩上柜台，居高临下地看着老板。

老板躲到帘子后面，随庭安令他有些害怕。他手无缚鸡之力，像个穷酸书生，只要随庭安捏捏手指，就能把他撵碎。

正当大家都认为马上要上演一场血战，不，是单方面的屠杀。

扑通一声，随庭安跪在上面。

语气中带着真诚：“请你便宜点。”

突如其来的反转让人措手不及，城隍爷看着跪在柜台上的随庭安，又看了看同样呆愣住的老板，就连陆传祺的嘴巴已经张得无比之大，根本合不拢。

姜路云默默地想着，店长还是如此不按套路出牌。

她认为，跪在一个比对方更高的地方，就能够找回一些面子吗？

有时候，真的无法理解这个女人的脑回路。

“你这人......”老板有些结巴，但他很快知道自己已经占了上风，“你这暴躁的性子，我不卖了。”

随庭安双手重重地按住他的肩膀，严肃而笃定地说：“请您便宜点。”

老板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快要被她卸下来了。

他的肩膀忍不住哀嚎，发出清脆的咔吧咔吧的声音。

“你等一下，先放开我。”纤瘦的手想要反抗，随庭安依然抓着他不放。

总算摆脱了随庭安。

老板从柜台后面拿出一瓶丹药，放在随庭安面前。

“帮我试试。”

随庭安看着那瓶木色的小罐子，问道：“这是什么？”

“新的丹药，我还没有找人试过，便宜你了。”

“为什么是我？”

“其他人吃了可能会死，你的话，有可能不会。”

城隍爷不乐意地说：“你这是拿我朋友的命在开玩笑。走了走了，我们去另一家店。”

他揽过随庭安的肩膀，却被随庭安推开了。

“为什么你认为我不会死。”

“你身上有封印，不过看起来，”老板伸出手，想要触摸随庭安的心门。被城隍爷一巴掌拍开了，“你好像做了什么事情，让封印暂时失效了。我这药，药性猛烈，如果承受不住，直接死了都是正常的，但你有封印，那里的烈火，会将我的药性，燃烧得一干二净。你最多也就是失去点灵气，保命是没问题的。”

他说话时，保持着平稳的语调，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我做了多大的努力，才把封印凝结，你现在要我打开它。”

“这有什么，你不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吗？”

“我好不容易才看到希望，你要我......”

“命重要还是气节重要。赶紧的，做决定要趁早。”

于巾然将药瓶还给老板，平静地说：“我不要了。我身上也没有香火，也没有功德。”

她不想要谁来为自己的性命买单，更何况，还要以命换命。从小就不喜欢对其他人有亏欠的于巾然，这时候，她根本没有考虑过任何选项。

如果这就是她的命运，那她只能接受。

随庭安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有种不服输的勇气顶上脑袋。

二十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就算归西也能在抬头挺胸的做人……做神。

“成交！”随庭安拿起瓶子，往口中一灌。

猛烈的药味灌进她的喉咙里。

失重感从天空到大地贯穿了她的身体。

所有人都定格在一个奔跑的姿势，随庭安看向四周，城隍爷的手只差一毫米就能抓住她的手腕。于巾然正在回头，她脸上充满担忧和绝望的表情。姜路云张着大嘴，没猜错的话，他此时想喊“店长大人”这四个字。陆传祺直接被吓傻了，她呆愣在原地，仿佛不愿意相信这件事。

时间停止了吗？

她看到店长脸上划过的笑意。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她中了诡计。

随庭安看着手中的药瓶，手指失去了力量。药瓶以电影里慢动作般掉落下来，她能够看到瓶身细微的摇晃。

王八蛋。

随庭安听到一声悠长的啼鸣。

她在黑暗中醒来。

手掌能够摸到身下的绿色草坪。

眼前一片漆黑。

随庭安想点亮自己的瞳孔，她却感觉到上空的气压骤然增加，她的身体在也不能移动分毫。瞳孔无法点亮，说明她连身体里的灵力已经被限制。无形的压力让她认为自己被一块巨大的青石板压在地面上。随庭安弓起手指，想要用力反抗，却连手上的压力随之而来，严丝合缝地逼压下来，令人无法呼吸。

她早就该知道，那个看起来虚弱的老板，肯定不是什么好鸟。

好吧，她现在被困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而且无法站立。

“喂。”她尝试发出声音。

寂静。

“吱个声，你给我灌了什么迷魂汤。”

在她身下的草地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外冒。

是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