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庭安陷入思索。

她没有任何灵力的流动。为什么主神要把这人送到她身边？这样，她的绘画技巧将会一无是处。在她发疯的时候，这人根本困不住她。随庭安原本站在大楼顶端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跑得倒是挺快，身体看来还不错。但她一直没有展现自己的特别之处。

随庭安想，估计要在生死之际才会显现，主神怎么会让这样的人才流失。她一定有什么猫腻。人类的身体不能灭掉她手里的火焰。

千钧一发的时刻，随庭安站在路灯上，攥紧手掌，等待着她的爆发。

她离死亡就差那么一点。

该死，还不出来！随庭安攥紧拳头。

于巾然看着随庭安若有所思的脸，心想，这人为什么在这么危险的时刻还在开小差。她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还要抓住那个东西，还不清醒一点吗？”

说话的方式倒是和她很像。

“饕餮，看看你的周围。看到什么了吗？”

饕餮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在他脚下，出现一个三角形的图案。中间有一朵红色的曼珠沙华。三角形内部有金线正在流动，形成一个内接圆。金色的线没有停止，它们汇聚后分散，向顶点移动。

封魔印。

于巾然看到立交桥正前方的摩天大楼突然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光芒连接着坐落在立交桥附近的两栋建筑。是三个顶点。天幕浮现一朵巨大的曼珠沙华，它以一个大于四十五度的倾斜角度，向城市前进。于巾然要被着红色的花蕊产生的压迫感逼到地上。

她感觉很难受，在这朵花下。

饕餮看到那朵花，发怒了。他显出真身，一个有头无尾的怪物。他张开血盆大口，往天上的曼珠沙华咬去。他什么都能吞下，无论是强大的法印还是坚不可摧的神器。他的嘴打开时，一阵腥臭传来。那是能让人清空胃部的恶臭。于巾然看到他的牙齿上长满一个又一个蠕动的人面，舌苔是由千万只手交叠着。他一口足以吞下周围任何一栋建筑。于巾然背上爬过一丝冰凉。

近在咫尺。他的嘴和法印。于巾然吞下一口口水，他能做到吗？

他咬住圆的一角，想要撕碎它。金光烧灼着他牙齿上的人面，他们被火燎，露出鲜血淋漓的红肉，手也被烧得焦黑。周围散发着蛋白质的味道。

饕餮放弃不了，比起被烧穿他的嘴，被这样抓回去，更让人感到不快。

他有极强的恢复力，即使被烧得面目全非，也能长出来，直到完美无缺。

“你是不是还在想着，只要你还留着一口气，就能重新长回来。你太可爱了。我来告诉你。你看到那栋高楼了吗？这个世界，很逼真，逼真得要死。这是我的世界。在我的世界里，你休想恢复。这是凭着我的意识来构建的，都得听我的。你绝对逃不出去。”

随庭安左手向下压，法阵随心而动。三角，圆形，彼岸花，三者合一。饕餮发出渗入骨髓的凄厉叫声，夹杂着数万个不同的声音。是他口中死尸的惨叫。过了一会儿，叫声转变为歇斯底里地怒吼和绝望。随庭安拉着于巾然躲进五公里以外的大楼里，看着那张巨口被两个封魔印上下夹击，如同液压机器一般，捏碎在金光之下。

压迫感从于巾然身上消失了，她咳嗽着，剧烈运动和高度紧张，差点让她得了心脏病。

“你怎么这么弱，啧啧。”随庭安说道。

于巾然腿软得发抖，没力气和随庭安争辩。

“你没有感觉到一股热流从身体里穿过吗？就是在你感觉到快要死的时候。”随庭安蹲下来，试探性地问。

“你个混蛋，原来我的工作就是做你的诱饵。”

“你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还能做什么。”

“确实有一股热流。”

“哦？”

“是愤怒，是别人利用的愤怒！”

随庭安抹了抹脸上被她飞溅的口水。看来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于巾然感觉到四周的空气向她压过来，这种熟悉的感觉，和当时被她抓走时一模一样。于巾然如同被放到洗衣机里衣服，她的身体高速旋转，骨头像被扭曲了一样。她双脚落地，回到原来的麦当劳里。

“要给你买个止吐药吗？”

“要你......”于巾然捂住嘴巴摆摆手，“呕......”她冲向厕所。

......

姜路云在超市里推着购物车晃悠着，口袋里传来震动声。是店长新买给他们的手机。姜路云觉得这实在是太方便了。一条银行发来的短信。里面汇入了十万块钱。天啊，店长完成任务了，太棒了。他在蔬菜打折区高兴得跳起来。

蔬菜打折？不，他要去给店长买肉去。财神给店长的金币，实在是巨大的馈赠。当然，这句话，可不能对店长说。

他走到鲜肉区，澳洲牛排打八折，鸡胸肉买三送一，鸡翅......姜路云把牛排、鳕鱼、鸡翅放入篮中，正好遇到一位老人正在买鸭肉。她走到冰柜前，在挑选新鲜的鸭肉。她在30.35的和32.48元的鸭肉中来回摇摆不定。是她，没错。陆传祺找到当年那位领养家庭地址，确认了那个孩子的身份。

这个老人家看起来有些赢弱，花白的头发扎在脑后，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连衣裙。她推着车，走到水产区，突然停下来，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般低下头。她推着车继续往前走，来到刚刚姜路云停留的地方。她在挑选茄子，那些又大又漂亮的紫色茄子仿佛千斤重，手一直在不停颤抖，突然，一行泪流了下来。

姜路云在身后观察得有些纳闷，怎么买着菜就哭了呢？

金屹清是在为自己哭泣。她做错了一件事情，而将灾祸引到自己孩子的身上。她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借尸还魂的，她早在很多年前就被埋进土地里。但是因为那件事情，她还是爬回来了。

“老人家，您还好吗？”后头有人轻声问。

她快速敛去泪水。

“没事，我只是有点不舒服。”她说道。

她回头看到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姜路云。”

“好名字，谢谢你。”她又说道。

姜路云看见她拿走了五个茄子还有一些熟食，去到柜台结了账。他一路跟着她，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姜路云逐渐心疼起这个老人，她受到很大的打击，从她布满红色血丝的眼球还有骨瘦嶙峋的背部能够看出来。她拎着和自己身材不匹配的东西，甚是心酸。她的面色灰白，没有血色。是什么正在折磨着她。

但姜路云突然又想起之前店长说过的话，不要看到表面，要静下心来，看到最深处的真相。他重拾信心，跟着老人家走过车水马龙的红绿灯，进入地铁站。地铁站里都是乌央乌央的人，姜路云看看手机，店长还没有传来消息。

他要跟着她，看看她身边的零号到底藏在哪里了。

地铁到站。姜路云上了和她相临的车厢。

这时候，姜路云收到了一条信息：到哪了？备注是“抠门鬼”。

姜路云很兴奋，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现实世界的消息。他是个真人了，他想。姜路云立刻告诉对方，我在8号线的地铁上，往市森林公园方向。之后，对方再也没回信。姜路云开始纳闷，是不是信号不好，阻隔了店长的消息。

不一会儿，地铁到站，姜路云被人潮往里挤。他被挤到车厢与车厢之间的连接处，动弹不得。这时候，他听到一声巨响，从他的头顶上方传来。车厢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因为那传来的震撼太过于真实。

咚咚咚。

车体上传来走路的声音，姜路云有一个不好的预感。车厢里的人，都在仰望着车顶，那阵脚步声一直往前，直到在某一个车厢上方停止了。

人们在窃窃私语，有些人担心地望着那块天花板，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一般。庆幸的是，在那几声咚咚咚的声响后，地铁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事故，照常运行着，姜路云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来。

车很快就到了下一站，那位提着大袋子的老人家还没有任何人给她让座，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没看到的原因。小小的身体，一只手绕过扶杆，维持着身体平衡。

“又在看什么？”姜路云旁边那个人开口了。是随庭安，她带着一个黑色的鸭舌帽。旁边是面色有些发青的于巾然。

“你带她回去，我来做下面的事情。这人，身体忒差了。前一次的时候，你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姜路云看了看旁边的人，他们带着耳机，手机上花花绿绿的图案吸引着他们。没有人会注意他们的谈话。姜路云变得大胆起来：“店长，你不能直接从地铁隧道里直接走过来，这样看起来是很奇怪的事情，会被抓到实验室里解剖的。”

“把我当什么人了，”随庭安反驳道，“我怎么可能会被抓到实验室里。还有，这玩意儿不是外面进来的吗？我还买了票呢。”

姜路云心里发怵：“店长，那么，在我们头上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抬头望去，随庭安疑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