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祖杰回国时，AMC汽车的董事长斯塔夫也带着代表团和他一起来华国，参加宝马轿车第一辆组装轿车的下线典礼，同时斯塔夫将代表AMC与京汽签约，开始切诺基的合作。

这将是丁老最后一次以华投总经理的身份参加外事活动，丁老带着孙祖杰、耿照杰等人与斯塔夫一起坐飞机赶往淮西，孙祖杰和耿照杰坐在一起，他看着消瘦的耿照杰，感慨的说道，”老耿，你真的辛苦了。我是动动嘴，你是跑断腿呀！”

耿照杰笑着说道，“都是为了工作，只要能完成宝马轿车的国产化，再辛苦也值得。”

孙祖杰点点头，“我听说你每到一处地方，都要去检查厕所，这是为什么呀？”

耿照杰叹息了一声，“我这两年去过好多次美帝，看过AMC配套商的零配件生产线很多次，再看看咱们国内的工厂，差的太远了。

车间里光线暗淡，地上的油渍、回丝、痰渍随处可见，整洁度很差。尤其是工厂内部厕所，污垢严重还有浓烈异味。

我就老琢磨，这种环境下能生产出符合国际标准的汽车零部件吗？从国外引进的设备和技术在这种环境下能维持多久？”

孙祖杰点点头，“你说得很对，我也有这种感觉，只不过我跑的不多，没有你感受那么深刻。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你就想着从这些细节首先做起？”

“是呀，我决定对厕所环境开刀，先改造华夏汽车办公楼的厕所设施，安装卷筒纸和烘手机，一时间大家奔走相告。

由于花钱不多，企业能自行解决，没多久，整顿厕所环境活动全面启动，引起整个行业的连锁反应。我们没开一次会，没发一个文件，就解决了这一历史遗留难题。

有意思的是，有一次，美帝的专家在华夏汽车接待室使用经过改造的厕所，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喜出望外地叫其他外商一起来参观，说华国工厂现在也有整洁文明的厕所了。

我听说后也乐了，所以以后每次去基层，我都顺便要去看一下厕所环境。这事在各家配套企业被传开了，慢慢得整个国内的汽配企业都知道了。

说我到厂里第一个要查厕所，哪个厂长连厕所都管不好，就不可能管好企业。”

“你做得对，古人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咱们连厕所都搞不好，怎么搞好轿车的现代化。”

耿照杰继续说道，“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这两年，我发现我们在管理上可以改进的地方真是太多了。

为了安置宝马轿车的生产线，按照大卫的建议，我们专门搞了个生产特区。采用新设备，领导班子是新的，员工经过专门培训，且穿不同的工作服，加20%的特殊工作津贴。产品完全按照引进要求做，做出来后，质量不合格则要处罚。

咱们这么做之后，华夏老厂房的那些车间也都不乐意了，他们觉得宝马轿车生产线可以做到，他们也能够做到。你加20%工资，我为什么不能加？没钱，我们自己出钱来搞，所以他们也学着搞了一个个特区。

结果是华夏轿车老厂区出来的国产货车质量都很好，十分畅销。从这件事上看，管理上面咱们可以抠的东西太多了。”

孙祖杰点点头，“你回去把管理方面的经验好好总结一下，整个华投都可以推广，咱们的配套零部件厂也要推广。

现在美帝各大企业集团都在搞全面质量管理运动，我准备请一些专家回来，咱们也要跟着学一学。”

耿照杰点点头，孙祖杰又问道，”国产化现在进展怎么样？”

“孙总，国产化可能比我们原来想象的要艰难的多。”

原来按照大卫等人的布置，国产化产品完全按照美帝企业要求做试验，即使是已经走下坡路的美帝汽车，但是他们的零配件企业管理都很严谨，一个零部件的国产化质量认可要经过下面这六道关口。

一是入门关。根据定点规划，派人实地考察，了解企业实际技术水平，工艺能力，特别是配套国产化所需技术改造能力，企业领导对国产化工作的具体设想及措施。

二是首件样品关。第一关通过后，华夏汽车将配套国产化的零部件从技术要求、质量标准到工艺图纸等，向承担企业交底，帮助解答相关问题。

企业要在规定期限内交出首件样品，第一次样品可以手工做，因为开模具很贵，做出来后只是看产品的外形尺寸是否符合标准。

三是工装样品关。这时就要开模具，样品必须在符合条件的工装、设备上加工制造。初验通过后，按照AMC的规范进行试验。

除一般试验外，还要做耐久性疲劳试验，有的还要做3万-6万公里道路试验。这一步是认可过程的关键，也是难度最大，花时间最长的一关。

四是质量保证体系的评估关。要对企业的质量保证手段和能力进行全面评估，存在的问题要限期整改。

五是批量供货关。主要是把配套的批量产品直接到轿车生产线上加工装配，达到原美帝零部件的水平才能通过。

六是正式供货关。通过后，才能成为华夏汽车正式配套企业。

孙祖杰听完，不由觉得头皮发麻，这样搞出来确实质量很好，但是国产化被推迟，必然不可避免。

孙祖杰想了想，问道，“必须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道路实验？专家们怎么说？”

耿照杰苦笑着摇摇头，“这样做确实很有必要，我们一些零部件看起来符合要求，可是跑了不到一万公里就要换。大卫提醒过好几次，还跟我狠狠吵了一架，所以我们就试验了一下，果然出事了。”

孙祖杰沉默了一会，“责任在我，给你们的压力太大了。既然这样，就严格按照大卫的要求来做，一丝一毫都不能打折扣。”

“这样一来，投入肯定不够，而且耗时很长，明年的40%国产化目标肯定完不成。”

“钱我想办法，咱们的轿车肯定会供不应求，现在产量又低，那就再加一笔15%国产化基金，反正买的大部分是企事业单位，羊毛出在羊身上。

至于规定的国产化时间，前提是按质按量，做不到这个，一味追求进度毫无意义。这件事也给了我们一个教训，急是不行的。”

“能行吗？”

“我会找上级商量，咱们熬过这一关，日后就好过了。记住，国产化基金专款专用，每一笔账我都会让财务部调查，决不允许被挪用。”

耿照杰点点头，他感受到巨大的压力，按照孙祖杰现在的布置来做，也就意味着每年过亿的国产化基金将在他的掌控之下，如果出了一点问题，他怎么交代？

这一次国产化拖延，孙祖杰帮他背锅了，下一次怎么办，耿照杰牙一咬，再苦再难，也要把事情做好。

当章书记，丁老与斯塔夫等人一起剪彩，第一辆宝马轿车缓缓开出时，所有人都在热烈鼓掌。孙祖杰虽然也在鼓掌，但他脸色冷峻，工业实在太难了！太难了！但就算再难，也得熬过去，这是他们这一代人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