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不是十来岁的毛头小子，随便一两句话说了就是，也不管会不会左右别人的人生。

他仔细的想了很长的时间，最后才和时烨碰了杯。

“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

关于顾湘湘到底是谁的问题，常清泉了解的不多，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开口下定论。

而他唯一可以跟时烨说的，就只有这一句话。

他只有忠告，没有建议。

时烨明白常清泉这句话的意思，他是在告诉自己，不要一味的去相信片面之词。

“恩。”点了点头，时烨也举杯和常清泉碰了一下酒杯。

两人相视一笑，都一口将杯中的好酒饮下。

男人之间的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奇妙的东西，开心了不开心了，一杯酒，一盘赌局，甚至打一架，都能把问题给解决了。

常清泉喝完酒，看了看自己的场子，最近又来了许多美丽的姑娘，他冲着时烨眨眨眼睛，就起身去找那些美丽姑娘了。

时烨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更何况是常大爷呢？这郦城之内，恐怕没有几个女人是不想贴上去的。

常清泉端起酒杯刚走出去两步，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原路折回来，小声的附在时烨的耳边说道，“啊烨，作为旁观者，还有一句话给你。重要的不是她是否是三年前的那个‘她’，唯一重要的是，现在的你，是否还要她。”

在时烨的这几个兄弟之中，常清泉是最会掌握人心的，当然，他看待事情的时候，目光总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又总是那么的犀利。

常清泉丢下这么一句话，随后就潇洒的留了个背影给时烨，自己倒是满面春风的去玩了。

余下一脸绷不住的时烨。

他其实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现在这样猝不及防的又被常清泉挑出来，着实让时烨愣在了原地。

现在的顾湘湘……他，到底对她是个什么样的看法呢？

有那么些许的瞬间，他想，她有的时候，还是很入眼的。

赌局上的她，山顶上的她，守在他书房门口的她……

这些都是真实的，不仅仅只是存在于他的记忆中。

哎……

无声的叹了口气，时烨放下酒杯，起身出了赌场。

一路开车，漫无目的的游荡，最终还是又回到了家里。

他能去哪里呢？走到哪里，心里还不是想着家里那个女人。

尽管她是个冒牌货，可他……只要一想起她那张脸，他心里的疼惜就止也止不住。

车子几乎是没有意识的，就被开回了别墅。

时烨忍住心里的冲动，逼着自己先是去洗了澡，随后又去书房看了文件，最后发觉自己实在是没有心思去看文件了，这才去了顾湘湘的房间。

守在顾湘湘身边的护士见到他来了，连忙汇报顾湘湘的情况。

“少爷，顾小姐晚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八点的时候高烧到38.4度，现在已经退烧了，不过一直在做梦，说一些胡话。”护士很尽职尽责，一直都陪伴在顾湘湘的身边。

“说了什么？”时烨反问一句，他有点好奇，她做梦的时候，都会说些什么。

“顾小姐一直在喊疼，然后说，不走……就一直重复这两句。”护士努力回想了一下，刚才好像就听到这两句。“而且顾小姐说梦话的时候，情绪还比较激动。”

“……我知道了。”时烨点点头，冲着护士挥手，“出去吧。”

护士这才点头，默默的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之中，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时烨还在想护士说的话。

疼？她也知道疼吗？他还以为，她是个无心之人，心都没有，又怎么会觉得疼呢？？

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见她极其不安稳的卷缩着，秀气的柳眉也深深的皱着，大概还是在做恶梦吧。

她会梦到什么？

时烨没有说话，也没有继续上前，他就这样站在原地，就那样沉默着看着还躺在床上的顾湘湘。

她的身体本来一直都不好，之前感冒也是元气大伤，这一次直接中枪，伤口又裂开了两次，更是虚弱的厉害。

睡的死死的，根本不知道身边正有一个人直直的看着她。

“疼……好疼……”皱着眉头，顾湘湘呢喃了两句。

时烨听到了她的呻吟，也看到了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她看起来很是辛苦的样子。

他本能的伸手，想要轻拍她的肩膀，让她能够睡的更安稳一些。

可是脚下的步子才刚刚移动一点，时烨又蓦地顿住了。

她不是……她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是会心疼这个代替品？

就在时烨左右为难的时候，顾湘湘又迷糊的说了一句话。

“啊烨，我不会离开你，也请你不要抛下我好吗……”

她的声音甜甜的，懦懦的，应该是生病的缘故，又软软的，听在他的耳中，好似一块石子落入了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时烨还清楚的记得，多年以前，她和他大吵了一架。

那个时候，顾家已经家破人亡，而他的父亲又逼着他和她离婚。

那是他们两个最困难的时候。

她勇敢的站在他的面前，有明光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将她照耀的熠熠生辉。

而她也用那样柔软的，懦懦的，好听的嗓音说着最动听的誓言。

“啊烨，我不会离开你，也请你不要抛下我好吗……只要我们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当时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她的身后，那里开着一大片的向日葵。

她站在阳光之中，甚至比阳光还要耀眼，几乎晃花了他的眸。

眼眶有温热的感觉，从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一辈子，这个叫做顾湘湘的女人，都不会离开他的世界了。

那是曾经的顾湘湘对他说过的话，为什么现在的这个顾湘湘，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时烨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浑身都不能动弹！

只有垂在身侧的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习惯可以去模仿，记忆可以去更改，可是……在睡梦之中说出来的话，难道也是可以被控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