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扶生没想到她房间后面那个巨大的土坑，竟然是一片墓地，她从她房间的窗户处能看见下葬的情形。

她没有看，直到她的房间里飘进来大量燃烧过的灰烬，耳边传来不是为喜而庆祝的鞭炮声时。

她知道小书已经入土为安了。

赵扶生从床上起来，站在窗前看了眼外面，祭拜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最后只有许淮林和小孟留在了那。

等她过去时，小孟并没有在。

她眼前掠过一座座墓碑，走到许淮林的身边，看了一眼满脸疲倦的少年，随后看向前面格外单调的墓碑。

和其他墓碑上写着满满的亲人不同的是，小书的墓碑上只有一个名字和死亡时间。

相比其他，更显的格外凄凉。

墓碑下放着一个黑袋子，里面装着还未烧完的纸钱和香。

赵扶生蹲下身子拿起袋子里面的纸钱，焚烧桶里面还燃烧着未烧完的纸钱，她拿起纸钱放进去点燃。

火立马在黄色的纸上燃烧起来，她从袋子里拿出三根香，触到火焰上，香被点燃，袅袅的烟灰缓缓升起。

她上了三根香。

“小书他……走的痛苦吗？”赵扶生站起身，看着这“孤单”的墓碑，叹了口气。

许淮林闭了闭悲凉的双眼，慢慢道：“小书走的时候，脸上很平静，嘴角还露出一丝笑意，他去的很安详。”

“那就好，”赵扶生看着他，眼里流淌着一丝瑰丽，胸腔里发出一声不知喜乐的轻笑，“……你一开始是为了他们才来的吧。”

一句话如惊雷般打在许淮林的心上，他猛地转过头看她，看着她沉的像死水的双眼，他张了张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好想知道他这样，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顺变。”

赵扶生走了。

她走到院长办公室的门前，见门紧闭，抬手敲门时，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身材强壮的男人。

两人离的很近，如果平视，是看不见彼此的脸。

赵扶生的视线只能看到男人脖子以下的身体，她低着头微侧着身体，给前面的人让道。

男人昂着头，似乎有急事，绕过她匆匆离开。

她的半张脸都埋在袄子领里面，那人走过去后，她反手关上门。

“院长。”赵扶生抬头看向坐在办公桌前魂不守舍的院长。

院长似乎没有发现办公室里还有人，被这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调整好状态，抬头看向站在门前的人道：“严小姐来了啊，别站这么远，过来坐。”

赵扶生坐到用于招待客人的座椅上，她对面便是院长，“院长，我刚刚去祭拜了小书，他的墓碑上，怎么是……这样的？是不是太缺了点，为何连出生日期也没有？”

“不是不写，而是没法写。”

“啊？他的户口身份证呢？”

赵扶生有些惊讶的看着院长，她是知道福利院的孩子都会统一办理身份的，就算不知道出生，也会随便写个生日的，就如许淮林。

对那些孩子来说，不过是一串数字，没什么意义，有意义的是他们需要一个身份来光明正大的出入脚下这片领土，不至于成为一个黑户。

院长摇了摇头，“没有，他从小就这幅痴傻样子，我当年想着他这样也只能在福利院一辈子，就没有去办。”

赵扶生更加讶异的看着院长，没想到院长居然会这么做，看她的眼光也有些异样。

院长叹了口气，“我虽然知道这么做不好，但是我却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

确实，如她所想，小书从未踏出福利院半步。

院长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那颗历经风雨的松树，闭着眼回想着以前，“想起来，其实小书这孩子身体也和常人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赵扶生问道。

“小书比常人要矮小一些，我还记得，二十年前小书被送到这里的时候，就是小孩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比当年不过拔出了一点。”

“二十年前？那小书起码也有20多岁了，倒是真看不出来，一副少年身子模样。”

院长突然转过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赵扶生道：“严小姐，你来这应该不只是为了问小书的事情吧，还有什么事吗？”

赵扶生笑了笑，“确实是有别的事要说，不过也没什么事，我打算后天一早就离开，先来和院长您说一声。”

“后天就走？严小姐办的事情都办完了吗？”

“材料收集完了，事情已经进入收尾阶段，我想工作的事已经提前办完，剩个几天，我想回家看看。”

院长听到这话，多看了她一眼，这严小姐明显是在提醒她，如果公司的人打电话来问，这位严小姐需要她去配合她。

毕竟，在工作期间偷偷回家可不是一个职员该具备的职业素养，这可是职场大忌。

院长露出慈祥的笑容，“工作忙也要顾家，早点回去也好，也好。”

赵扶生又聊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她走在长廊里，心里想着从院长办公室走出去的壮年男人，从她那个视角能清晰看到，那男人脖子上有道疤痕。

果然她猜的没错，许淮林和福利院之间有着不一样的联系。

“严姐姐！”

耳边传来小男孩的兴奋的声音。

她转头一看，声音是从院子中央的松树下传来的。

一个玩的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小跑过来，将粘着泥土的手往身上擦了擦，然后才拉着赵扶生的袖子道：“严姐姐，我们在玩过家家，你要一起吗？”

赵扶生看着松树下还有好几个小孩子，一脸期冀的看着她，连那个撞见她进男厕所的小男孩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好啊，不过你们这么多人，还有身份给我吗？说好啊，我可不当你们儿孙辈的！”赵扶生跟着小男孩走到松树下，说着自己的要求。

“嘻，严姐姐来啦，严姐姐想当什么都可以的。”里面有个小女孩一脸开心的说道。

……

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传播在算是宽阔的院子里。

小孟站在许淮林身边，奇怪的问道：“淮林哥哥，你不是说严姐姐很讨厌小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