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对惠子来说，这些钱并不算什么，没办法解决她的燃眉之急，所以她没有追究。

陈茹萍没有动那些钱，而是收起了那张卡，努力让自己遗忘这件事，想着有机会要还给他。

读研学校有补助，之前实习之类的也都留存了一些钱，她的经济状况并不成问题，这些钱之前被她小心地保存好，不让家里人知道。

平时的生活并不成负担，即使家里人早就停止了对她的供给，甚至还会因为她不向家里要钱反过头来向她要求赡养费。

陈茹萍倒也并非好脾气，只是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她还在家人面前扮演着落魄的形象，甚至要时刻提防两个弟弟在互联网世界中窥探到自己的生活。

之前的日子里，思缪看她打电话回家，总是被她嗓子眼儿里发出的怪异口音逗笑。

陈茹萍放下手机后总会和她翻个白眼，“有什么办法？下辈子投胎要投准啊！”

郑晓看着那个包，认不出牌子，他虽然对奢侈品并不了解，但常买的那些，上面的LOGO都很明显。

“别找了，”好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这应该算得上是路边摊？没有牌子的，”陈茹萍说。

今天她身上的包、衣服、鞋子通通加起来，也没有多少钱，她的身上已经没有半点儿和他有关的东西了。

但她没有告诉他，自己贴身带着一条项链，是他第一次送给她的礼物，这是她舍不得剥离的关于他的记忆。

“为什么？”郑晓问。

陈茹萍迟疑了一下，才意识到他问的是自己为什么开始使用“这个档次”的物件，笑了笑，“你是不是对我产生了一些误解？这才是我的生活状况，又或者说，这比我预想的生活已经好上许多了。”

陈茹萍突然在这一刻，放下了曾经的那些伪装，用自己最真实的样子面对他。

郑晓也笑了，“早这样有多好？”

陈茹萍不解，但也没有向他讨个解释。从包里拿出曾经那张卡，“或许没多少钱，但苍蝇腿再小也是肉，不知道你最近是不是急需用钱，这张卡我没动过，或许……”

郑晓被她的比喻逗笑了，“我不缺钱，你收好就是了，”没和她要回来，“不用担心我。”

不知是不是真的怕她担心，他又多说了一句。

两人如今都在反复试探的过程之中，她在试探郑晓的态度，而他在迟疑陈茹萍的真心。

这是陈茹萍第一次来到郑晓真正的私人空间，之前的日子里，即使两人在私下再怎么亲密无间，她也从未涉足过他的私人领域，甚至不曾去过他的办公室。

这里应当是他之前的家，陈茹萍根据一些细节猜测了。

郑晓伸出手探了探她的体温，“不怎么烧了。”

陈茹萍担心他下逐客令，妄图为自己再保留一些尊严，开始慌忙的整理东西，“我没什么事了，这就走。”

但一开口就暴露了，嗓子沙哑的厉害，她说着说着，就蔫了下来。

“明天有课吗？”郑晓问。

“啊？没有……”陈茹萍说。

“留下来吧，”他低着头，搅着咖啡，这屋子里的东西虽然看上去都像新的一般，但显然，这些日子里，他没有动其他的锅碗瓢盆，咖啡机和醒酒器倒是用的勤快。

陈茹萍迟疑着没有动，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说，留下来吧。”

他言辞恳切，陈茹萍很轻易就被打动了，也就应他所说，留了下来。

这之后，他们两人的关系就这样逐渐转变过来了。

陈茹萍不知道现在这份感情是否还算见不得光，但每次相处时，多少少了许多小心翼翼。

惠子那边没有爆出什么别的新闻，显然，她凭借郑晓划给她的钱，度过了那一轮难关，自然这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来打扰他们两人。

郑晓也已经厌倦了和她再去争执，也不想去防着什么，起码如今看来，自己并不再理亏。

其实郑晓没想明白的还有另一点，依惠子的风格，她不会不知道住在那个房间里的人究竟是谁，但是她却直指秦浩蓝，那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女明星。

他平时出入那个房间都很谨慎，争取不和人打照面，自然也不知道隔壁住着的是她。

但后来，看到新闻发酵究竟是有多迅速后，他终于了解了惠子的用意。

都过去了。

郑晓在那天第一次看到一个自由的陈茹萍，女孩子仍旧很憔悴，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慌乱，过去的她总是一副冷漠，好像这个世界都与她无关，她对这个世界的漠视，并不比自己少。

但那天的她，怯懦，眼神中满是担忧，好像如此这般的舍不得离开，当自己说出“留下来吧”的时候，能看到她眼底中燃气的小火焰，喜悦之情就这样喷涌而出。

就这样吧。

留下来吧。

就留在我身边，以一种最光明正大的方式站在我身边，不必再躲躲藏藏，也不用又太过担忧，开始尝试着热爱这个世界，开始和这个世界逐渐建立起联系，或许，也可以让我多一份介怀。

郑晓在陈茹萍身上看见过自己曾经的影子，但更多的时候，她还是她，与谁都无关。

他没有和她说谎话，陈茹萍的确不需要担心郑晓的经济状况，所谓的净身出户也只不过是进行大范围的割舍，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看着她拿出那张卡想要“补贴”自己的时候，郑晓感受到了一丝荒唐的可笑，但也有被她稍稍暖化一点。

他们两人都不是多么清白的人，谁也不能指责谁什么，谁也不能瞧不起谁。同时两人的人格又都不完善，只有在一起的时候，那些空缺才被一点点补充圆满，才会成为完整的个体。

郑晓摩挲着陈茹萍的手，她最近又清瘦了许多，身上这条裙子应当是最小号，在她身上还有些晃荡。

早晨把她抱起来的时候，好像一团软绵绵的云一样，没有太多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