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院里的演出，自然上台的都是同院的朋友，思缪没有什么才艺，她更想全身心地体验毕业这件事，所以也没有参加毕晚的前期准备工作，只在一些大家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去帮忙。

辅导员给大家下了硬性指标，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节目，思缪班上的节目是康嘉杭和柳依楠合作出的，他俩过去也常一同组合演出，女生擅长唱歌，康嘉杭别看平时虎头虎脑的，但是在舞台上跳起舞来总是在发光的，虽然学院一再强调毕业班的节目最好不要有太多的个人主义色彩，但是他俩把节目报上去后，院领导们也没有什么异议。

思缪在开场前，拉着荣义去学校门口的小花店挑了几种花包成几个小花束，打算等下上台的时候送给熟识的朋友，校门口的花店便宜的要命，老板和善，插花的手艺又好，店铺的生意一直都还算不错。

“同学，又来啦，”才到门口，老板就和她打了招呼，“你先挑一挑，我这的忙完就来给你包。”

“‘又’？綦思缪，没少买花骗女孩子哦，”荣义在一旁吃飞醋。

思缪没理他，只觉得这人近来怎么越发的小孩子脾气，只去专心的挑花，给康嘉杭的花大多是大红色，浓烈又娇艳，虽然也不知道他个男孩子非要花是做什么；给柳依楠的花都是淡雅的白色，桔梗花打底，应当很符合她的性格；余下还有几个朋友，思缪也都是在心中算好了什么花材和他们更相配后才买下来。

老板的动作很快，几个花束用了十分钟统统包好，一分一秒都没有耽搁，思缪靠在荣义身上，她最近总觉得自己好像丧失了行动能力，恨不得能时刻挂在他身上，看丝带和纸张在老板手下飞舞，只觉得这些画面都美好得出奇，往年来的时候都是独自一人，今年却有他陪在身边。

“这些都是我想分享给你的不值一提的小事，”思缪牵住他的手和他说。

荣义没说话，只紧紧的握了握她的手，意为收到了她的讯息。

思缪当下就获得了满足。

这些花，除了康嘉杭是他自己跳脚要求的，别人思缪都打算保密，带了个大大的纸袋子，让荣义帮忙提着，冒充是两人刚逛街回来。

一切都忙完之后，这才去往晚会现场，思缪吃冰吃了太多，就打算先行省略了晚饭，反正等下大家还要在一起聚餐。

花店的位置离礼堂不远，只走了两三分钟，拐了两个弯，就已经看见了礼堂门口簇拥着的人群。

思缪远远望去，礼堂门口的红毯已经铺好，两边的易拉宝和横幅都已经拉了起来，门口学生会的在发放应援物资和毕业礼包。

思缪没着急，和荣义手拉手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慢慢悠悠的朝着礼堂的方向走过去，边走边给他讲在这条路上发生过的小事。

思缪总以为，自己和这座学校的关联性并不大，交往的朋友也就那么几个，可真讲起来时，却发现身边的大事小情都值得回忆，也都值得分享给他听。

荣义从没打断过她，只听着她的叙述。

那一刻，如果能够开启上帝视角，两人的灵魂应当都飘在空中，看着两段时光里的两人身影逐渐重叠起来。

身边不断有同学在身边匆匆忙忙走过，演出开始前的活动也有很多，大家大多不愿错过，路过的时候还顾得上和思缪打招呼，顺带着玩味的看着两人紧牵着的手，眼神都带着玩味。

甚至有路过的两个男生走过的时候，只回头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走远，就开始大喊：“爷的青春真的结束了，女神有男朋友了！”

思缪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是因为那两个男生她并不认识，更别提这凭空而来的称呼。

“女神？”荣义问。

“嘿嘿，女神经，”思缪说。

离红毯不远的地方，看见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陈柏杨穿的严肃认真，站在不远处，朝着思缪招手，思缪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领着荣义上前了。

“学长，这是我男朋友，也是咱们高中的，”只能这般介绍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我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她不想藏匿这一点。

“綦思缪，毕业快乐，”说完朝着荣义点头，伸出右手，“陈柏杨，綦思缪的大学学长，”做了自我介绍。

荣义也伸出手，两个男生握了握手，但思缪怎么都觉得，两人正在较劲，“早有耳闻，”荣义这样和他打招呼。

“你怎么会早有耳闻，”思缪小声问，她有些紧张，之前为了避免一些麻烦，还不曾和他好好讲述过关于陈柏杨的事，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报备，思缪直呼自己是个猪脑子。

“綦思缪，我等会儿再和你算账，”荣义也和她耳语，之后又换上了他最招牌的假笑，问陈柏杨“学长之后怎么安排？去哪个医院工作？”

陈柏杨听了这句话，明显表情一顿。

这句话的隐藏含义很清楚，她有和他提起过自己，甚至连自己的专业或者其他情况，他应当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却又这般大方的打着招呼。

思缪却有些傻眼，在脑海中翻找着记忆，确信自己不曾和他讲过和陈柏杨有关的事。

当下便就明了，没了什么再争取的必要，陈柏杨顿了顿，说：“我留校了，附属医院……嗯，照顾好缪缪。”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叫她全名。

“我会的，”荣义给了他一个承诺，思缪低着头，没再看陈柏杨。

尽管从头到尾都拒绝他拒绝的明确，可此刻，为什么还是掩盖不了有一种奇怪的负罪感？

三人没再多说什么，陈柏杨说他只是路过，寒暄了两句就离开了。

他的车就停在礼堂不远处，思缪不知道，车里放了一大束玫瑰花，他本想今天和思缪留下一张合照，但眼下看来，倒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坐在车里，没有打着火，只看着远处的场景。

为什么会喜欢她呢？这个问题他之前也有想过。

其实在当初飞机上他就认出了她，只不过很久之后才告诉了她这个实情。綦思缪，那个小时候总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叫着哥哥的小女孩，她的眼睛实在是太过特别，特别到这些年来自己都无法真正的忘却她。

只不过在他的记忆里，她总是一双笑眼，阳光又开朗，可没想到，许多年后的再次相遇，她却在飞机上抱着一本书哭成那个鬼样子。

即使是面对陌生人，她也不设防备，可陈柏杨想不明白，究竟是谁让当时的小女孩哭成这般，又或者本就没有故事，只是为了书中的男女主人公而撩动着心扉，这样想来也是有趣。

许是突然萌生起的保护欲，让他对她产生了一丝奇怪的怜悯，想要救赎她，想要保护她，想要给她全部的美好和爱。

究竟是喜欢，还是只是自己的一时的大男子主义作祟，后来的他也有些分不清了。

他自然知道，思缪理智的出奇，她的心里一直被一个他不知道的人占据，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和她牵着手的那个男生才对。

两人的样子看上去默契异常，旁人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明了，他们就是最适合彼此的人。

陈柏杨从没有叫过思缪别的名字，都是在喊她“綦思缪，”在她的面前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早就清楚，思缪这人拧的过分，他无法走进她的心里，那就不给她安排太过艰难的选择题。

如果，他想，如果，如果綦思缪但凡接受自己一点点，那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换掉称呼，叫她“思缪”又或者“缪缪”，“綦思缪”是他再次找到她的根据，“缪缪”是他想要给她的全部宠溺。

只是这份渴望没机会再实现了。

好在本就没抱有太大的期望。

陈柏杨在当下，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矛盾。

前年的圣诞节，魏然提前通风报信，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一条不归路上跑偏着，带她吃着不合口的饭菜，做着无趣的事，她明明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却又没有过分的表现出来，应当是因为真的毫不在意。

这一年，陈柏杨大多时候都太过忙碌，医院繁杂的实习和学校里的课程都让他无暇分心，联系她的日子少之又少，再听到她的消息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女孩即将远去，牵着她爱的人的手，而他，一个明明有很强占有欲的人，此刻却只想把全部的祝福都送给她，只希望她能够真正的幸福。

其实他早就收到了她恋爱的消息，只不过想再来看上一眼，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配拥有他。

陈柏杨在车里坐上了一会儿，夏天，热气正在翻涌，车子里逐渐开始让人喘不上气，打断了他的沉默。

最后朝着女孩子在的方向望上了一眼，然后驾车离开了学校，回医院去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