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也到了学校门口。

“楠楠，魏然，醒醒，到站了，”思缪还是没什么力气，说出来的话比蚊子叫大不了几声，全然喊不醒那两人，“麻烦您？”向司机求助。

“妹子们，到站了！”司机提高了音量，把后面俩人从睡梦中喊醒，“拿好随身物品，麻烦五星好评！谢谢乘车！”下车时，仍在嘱咐着。

女生摇了摇手机，表示支付成功，“谢谢您，”同司机道谢下车——很奇怪，思缪一贯会同司机师傅客气一番，明明是你来我往的生意，却还是要为对方的顺利送达表示感谢——许是同他有关。

校园也不过刚刚脱离了夜晚，寝室楼里开始陆续有人背着书包，又或者通身运动装备的走出来——是要去晨读或者晨跑的人。

“去吃个饭吧，”思缪觉得胃里空空的，昨晚全都吐掉了。

“先回寝室吧。”室友没答应她的请求，许是想回去再补觉，思缪想起寝室里还剩了半块面包，便决定回去拿来当早餐了。

刚到屋子里坐下，思缪坐在位子上抓起那半块面包，却被魏然夺了下来，也没说明缘由，只是匆匆忙忙地说：“我下去一趟，缪缪你等会，别吃，先别吃啊！”

转身风风火火的又下楼了。

“有什么事吗？”思缪问柳依楠，。

“不知道呀，等等她就是了。”女生起身去了卫生间，开始洗脸化妆，准备早课，熬了一夜，黑眼圈险些要耷拉到下巴了，用上了不知道多厚的遮瑕膏才顺利遮住。

再回来时，魏然用了很大的力气撞门，“开门啊开门啊我知道你们都在家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用着烂梗在叫门，却还是成功逗笑了屋子里的人。

“来了来了，哎呀，缪缪你坐下，我开就行。”柳依楠绑着发带，从洗手间里出来，去给她开门。

“桌子桌子！椅子椅子！”魏然喊着，柳依楠忙把平时三人吃饭的小桌子摆上了，又把懒人沙发拖了过来。

是一大桌子的早餐，清粥小菜、小笼包、热牛奶、紫薯包、紫菜馄饨，甚至还有份麦当劳。

“就……陈柏杨说他也睡不着，想着你肯定饿了，就顺路买了一点早餐，你看你想吃什么？”魏然小心的说——思缪一向不愿接受他的好。

思缪心下也明白，五点左右的微信，应当是来自陈柏杨。

“这是顺路吗？这是一点吗？”柳依楠看着这一大桌子，问出了思缪本想问的话。

“算了，我就喝点粥吧，你俩多吃点，这一夜也累坏了，”思缪说。

“麦当劳吃吗？他还给你买了杯热橙汁，”魏然问。

思缪摇摇头，“没胃口。”

“她是病人，哪能吃的这么油腻，他也真是的，买得乱七八糟的，就这堆东西吃下去，没病也得吃病了吧，不是我说，陈柏杨真的空有一份热情，全然不懂投其所好嘛……”柳依楠说，她一向认为陈柏杨追女孩子的思路有问题。

思缪却知道，并不是这样的缘故。

尽管已经相识了几年，但陈柏杨却从未摸清过自己的喜好。

喜欢吃肯德基，不爱吃麦当劳；只喝可口可乐，完全喝不得百事可乐。

许是因为在他面前，对一切都无所谓，他便照着自己的理解去执行一切了。“我想对你好，”他只有这样的一份心思，却因为面对着一块木头，再多用心也都好似荒废了。思缪突然觉得，他买上这许多份早餐，自己应当也有责任——从未让陈柏杨摸透过自己的喜好。

同那个人不同。

那个人从最初，就知道她喜爱的一切，知道她厌恶的一切；她只要抬手，他就知道她是要拿牛奶还是拿果汁。

她也一样，往往不需要他回复消息，她就知道将会收到什么样的答复。

尽管这些年相见次数甚少，尽管这些飘渺的缘分在不自觉之中消失，但仍会在每次见面时，为这许多的默契感到兴奋。

还记得上次见面时，两人坐在一旁吃甜品，两人的手机就放在桌子上，思缪当时突然想起要给导师发送自己的某项作业，抓起手机解锁，却在解锁成功后才发现拿起的并不是自己的手机。

那人的手机密码同自己一样，是毫无逻辑的一串数字，是高中时期两人玩某些自创小游戏时常会使用的一个数字串，思缪就这样用自己的密码解锁了他的手机。

这算是默契吗？还是他原本也藏了小心思？

但起码，思缪从未在他的面前掩饰过什么，只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让他解锁，享受着他在成功解锁之后发现一切的惊讶。

那个人曾经带给她过许多惊喜，是暧昧气氛下所享受到的惊喜。

那个人。

思缪如今连他的名字都不愿再想起，“荣义”，但这两个字，提及就会失落和难过。

就统统用“那个人”来代替了。

室友吃过早饭后各自收拾整理，继而打包垃圾，出门去上课了。

思缪摸了摸额头，冰冰凉，是退烧了没错，却还是头晕的厉害，翻看了一下课本，却眼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数字符号就心生恶心，只想回床上再睡个回笼觉。

上午只有一节课，那两人下课回来之后，也又回来继续上床睡了，毕竟昨晚陪了思缪一整夜，几乎都没合眼。

思缪再醒来时，已经正午，柳依楠在下面摆弄着饭菜。

“下来吧，又一顿，”她无奈地说，“魏然睡成了猪，他又不敢吵你，喊我男朋友给我打了电话，但不是我说，他怎么完全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啊？我听他报菜单的时候差点气死，我男朋友说，感觉陈柏杨对你的了解还不如他多……话糙理不糙啊。你俩出去吃饭难不成你都在说着‘随便’‘都行’？”

思缪吐了吐舌头，还真让她说中了。

“不是吧，你诶，綦思缪，你诶，你和我们吃饭的时候可是挑剔的不行，这不吃那不吃的，你看他送的这些菜，青椒胡萝卜的，这两样东西你碰过一口吗？怪不得他一直追不到你，”柳依楠被这个消息气到，全然没有往日的甜美模样了。

思缪坐在床上，看着那一桌子菜，审视了一番，好在找到了两样自己还算爱吃的。

“好在他打包的这家店好吃，好在我们没你那么挑食，不然这都要浪费了，”柳依楠还在碎碎念唠叨着思缪，“你可别告诉我你平日在外头，和他吃饭的时候，这青椒胡萝卜都能吃得下去。”

“我错了嘛，人家是病号，”思缪爬下床，赖在柳依楠的身边，避重就轻——还真让她说对了，思缪和他吃饭的时候，不管他点什么，都会面不改色的吃下去，只不过吃的会少一些，这也导致陈柏杨一直认为思缪吃饭和小猫一样，吃得少，好养活。

“你诶，綦思缪，你什么时候学会说‘人家’这种词了。”柳依楠还在碎碎念。

“吃饭嘛，我头痛，”思缪撒娇。

“怎么又发烧了，吃饭，吃完饭赶紧吃药，”柳依楠感受了一下思缪的体温，说着就转身去按医嘱把药准备好了，“魏然，你给老娘下来吃饭！”突然提高了音量，把正睡着的魏然吓了个哆嗦。

明明剩下柳依楠是南方妹子，不知何时和思缪学会了“老娘”；思缪也不知何时，开始染上南方口音，自称“人家”。

魏然觉得，我不过就是睡了个午觉，怎么醒来之后，世界都好像颠倒了。

思缪吃饭时，仍是索然无味的，尽管这许多菜都不够合口味，却还是尽力吃了许多，只是当晚又高烧起来。

摸索着手机，按亮屏幕，想找那个人说上两句话，却在通讯录里翻上几遍都没能找到他的名字，这才想起来，关于他的一切都被自己删得干干净净。

室友都睡了，思缪用被子蒙住头，开始无声无息的哭着。

也是烧糊涂了，半梦半醒里好像听见他在问，“还好吗？”好像感觉他在帮自己擦掉眼泪。

又好像是他在扶她喝了水，又帮她把被子掖好，之后就是在一旁轻轻叹气了。

但只这三个字，又狠狠的触痛了思缪，也不知那些眼泪究竟是流在了梦里，还是流在了现实，只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回顾那些同他在一起的岁月——明明从未在一起过，怎么好像已经牵手走过了许多年一般。

“缪缪，醒醒！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很难受吗？”柳依楠爬上了思缪的床，拿着温水和退烧药，给她灌下去。

“又烧了吗？”魏然一向反应慢了点。

“烫人得狠，也不知道这突然的病是怎么回事，”柳依楠叹着气，思缪含含糊糊的说着什么，她凑过去听。

“她说什么了？”魏然问。

“什么容易，什么什么的，听不太清，就一直说着容易怎么怎么……好了宝贝，知道你不容易，乖乖盖好被子，睡觉了。”

思缪没和她们详尽的提过荣义的事，也没说起过他的名字。

她很少和人提起他，总觉得，八字没一撇的事，越多的提及，将来被打脸的可能性越大。

她不敢冒险。

她不敢拿他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