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许多，空中尽是一片阴暗，不知星子去了何处，空中不时吹过了几阵冷风，尚未感受到这风的冷意，那声音便已在夜里勾出来几道涟漪。

微弱的蜡烛依旧闪着，只是这厅堂此刻却是没有一个身影，若是仔细看去，却是能发现这方才许未然坐过的椅子后面的墙上，隐隐闪着些亮光，这便是那密室的所在了。

“魏永呀，这先帝遗旨里的内容呀，却是奇之又奇，若非是亲眼所见，我定是不愿相信的。”密室中却是灯火辉煌，珠宝、书籍、珍奇之物尽数有之，便是只看了一眼，魏永的眼睛已是离不开这四处了，他的腿却是迈不开了，此间的宝物，定不比宫中的少些什么。

许未然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未作片刻停留，只是径直走着，走到了那角落中的一张桌子旁，这才停了下来。

“魏永？”许未然看着魏永那副神色，那也是不怒，只是叫着他，而后呵呵地笑着了。却是有种看着自己孩子的感觉。

“公公，小的失态了。”魏永可不管这些事情，经历了之前的事情，他对许未然本就多了几分畏惧的，手眼通天、喜怒无常，若是自己真敢惹他，定是小命难保，便是他什么也不是，自己亦要供着他，魏永缩了缩头，连忙陪笑道。

“你看看这个。”许未然将一个盒子交给了魏永，却见盒子密封的口不知何时已经是被打开过了，魏永接过盒子后微微一愣，将盖子打开，伸出手去，却是拿出了一个金黄色的物件儿。

“圣旨？”魏永大惊失色，手不由得一抖。虽说自己身份卑贱，也无甚圣旨让自己去宣读，可这圣旨魏永可还是知道的，只消看了一眼，他便是心底恐惧，连忙又将这圣旨塞了回去。

而后去看许未然的神色，却见他没有言语，只是脸色如常地看着自己，魏永猛然间心头一惊，突然想起了方才许未然与自己说的话，他急促地喘了喘气，而后向许未然点了点头，便是又一次将圣旨拿了出来。

“这圣旨有两份，如今大将军那边也有一份，不过是假的，这才是真迹。”许未然语气悠悠，看了看身后的椅子，便是缓缓坐了上去，说罢，也不管魏永在做什么，便是直接坐了上去，慢慢合上了眼睛，气息缓和。

魏永拿着圣旨的手抖了起来，他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心中亦是一片混乱，他剧烈地喘息着，看着许未然又看着四处，想将圣旨放回去却又是看了一眼许未然而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喘着气，许未然也不会理会，便是任由他继续着。

“赵凌心思歹毒、与人不善，以谄媚之姿蛊惑储君，以狼子之心蛊毒朝政，若朕崩殂，于尔决断之权，速斩此獠，此乃为国计、为社稷命途，尔需力断之，不得优柔寡断，使我卫境危乱，此乃朕之遗命，务必从之。”不知是过了多久，魏永的呼吸声终于是稳了下来，他将手里的圣旨再一次拿了起来，仔细地看着，却是不知一旁的许未然怎得突然便是悠然说了起来，他说得很慢，听着很舒缓，该是已经对这段话极是熟悉了。

魏永心头一惊，又看了这圣旨一眼，霎时间冷汗淋漓。

“公公，您……不是不识字吗？”他的声音细若蚊虫，有些畏惧，又隐隐有几分激动。许未然不识字天下尽知，他在先帝身旁侍奉几十年，先帝亦是知他不识字，这才会让他能以一太监之身拥有那般高的地位，可如今……他说出的这番话，那种感觉，绝非是不识字的人讲得出来的。

魏永紧紧握着手里的圣旨，今日让他心惊的事情却是太多了些，他此刻有些手脚冰冷，脸色却是极是红润，也不知是因着密室中的气温过热还是被吓得。

许未然摇了摇头，依旧是那般祥和，他睁开了眼睛，抿了抿嘴巴，这便是又说了起来，“人活着，不能太过于实诚了，你说呢？”

许未然摇了摇头，他是有心将这魏永磨练一番的，也并非是觉得魏永有什么不得了的能力，若是真说有个什么由头，那就该是他这人本心还是善良的，自己今日这么一来，恩威并施，又告诉了他许多本不该他知道的秘辛，此番，这人该是已经站在了自己一方了。

他自是不愿意不掌握权力的，毕竟苦心孤诣几十年才换来了今日的地位。只是如今他与赵凌的关系比较微妙，自己几次公开支持赵凌，赵凌虽是会心存赶紧，可也难免不对自己起疑心，毕竟这些时日自己的举动却是显得多了些，若是之后还在赵凌身边侍奉，这若是哪天赵凌看他不顺眼了，当即斩了他也是不无可能的。

许未然不是一个不懂得放下的人，相反，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亦是明白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该做些什么，看了眼眼前的魏永，他很幸运，成了接替自己的人，至少目前看来，许未然很喜欢他，他的言行都在许未然可以操纵的范围之中，这种人，很好掌控。

“可这……是几十年呀。”这话魏永本是不愿说的，不管怎么说都有些犯了忌讳的意味，许未然能告诉自己已是不易，这若是话太多……魏永想着，又是一身冷汗，他机警地看了眼许未然，却见他的眼睛像是凝住了一般，那眼中闪过了几丝涟漪，面上亦不知是悲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