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许君渡相思
作者: | 分类:仙侠 | 字数:60.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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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忘彼川(二)
忘川河,乃是彼岸河的尽头。忘川,忘彼之川,只因自鬼道至忘川之路,有蚀骨之痛,在天地诞生的年月里,真正自奈河渡到忘川的,寥寥几物而已。
煞界依忘川而生,所谓极尽执念者,乃为煞。
而煞又有鬼煞、妖煞之分,鬼煞性毒,喜杀戮,在煞界乃为上。
几百年前,煞界煞力突然崩坏,煞物尽数修为增长,意欲攻陷鬼道,却被早已有准备的彼岸天神打了个措手不及。溃败的煞物回到煞界之后便是无尽的争斗,直到后来有个叫芜靥的女子自奈河流渡而来,因蚀骨之力,她的面容尽毁、体无完肤,但却仅用百年时间,便隐隐成了煞界之主。
若说这女子真有什么不同之处,诸煞物却是不知,但却有传言,她曾生将十几煞物毁掉,而且,并未用煞力……
她经常会淡淡地说:“我只是想活着。”她只是想活着,因为她有自己的执念。
此日,芜靥面带面纱,行走在这荒芜的煞界之中,煞界便是一望无际的荒原,整日阴黑,从无月色笼罩,只是她早已习惯了这般,是以倒也走的顺利。她很少出来,这煞界之地甚大,却也甚冷清,她冷清,但她冷清。
“无叶。”站在前方等她的男子隐约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急忙转过了身,看着芜靥,有些心疼,但迎上了她冰冷的眼神,男子早已准备好的话便咽了回去。
他束着长发,一身白衣,在煞界的一片阴暗中显得有些刺眼。
“芜靥。”她很平静,淡淡说着,看了他一眼。
“我听说了。”他有些尴尬,但又很快恢复了以往的威严,做古神太久,他已然习惯了这般威严地说话。
“何事?”她似乎已经很少说话了,此刻听起来她说话有些生疏。
“鬼道所有失踪的鬼物,都已然被阎君算到了那场大战之中。”他说着,她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看着她的眼睛,他似乎从未见到过这般冷静的她。
“李志成因为揭发有功,已然成了判官。”她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四下的风起了,但也不大,只是将她的几缕头发吹了起来。
“我怀疑彼岸有天神与于同沆瀣一气,便遣慕羽彻查,只不过。”他叹了口气,威严的声音涣散了些。
“慕羽性情直爽,查得诸恒有些问题,便将他拿住了,但这诸恒却不随他去,缠斗之中慕羽将诸恒诛灭了,诸济已然心灰意冷,逃离了彼岸,我希望你能救救诸恒。”
作为诸神之主,风神慕羽是接了他的命令的,如今出了这档事,他却有些左右为难,便将希望寄托给了芜靥。
“风神与我有恩,可以。”芜靥点了点头,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还有吗?”他来找她,该是有她最需要的消息才是,不然她是不会出来走这一遭的。彼岸的古神到煞界与煞界煞物见面,若是让彼岸天神知道了,定又是一番非议。
“他出生了。”他缓了许久,低声说道。
“在哪?”她的声音有些激动,但能感觉到她在压抑着自己的那份激动。
“临国临安,云亦儒之子,名曰云钰。”他盯着她,像是生怕她立即跑到他的身边去。
“好。”她点了点头,脸上带了些笑,这笑倒是难见了许多,来这煞界百年,她都未笑过一次。
“我们需约法三章。”他有些不放心,叮嘱道。来之前他已经想过了她不接受自己约法三章的各种理由,他也都想好了对策,勿论如何也不能让她乱来。
“若是他太平,我自然不会去找他。”她顿了下,许久才慢慢说道,“你能保他一世富贵吗?”她看着他,眼神却不是请求,像是在命令。
“那是自然。”他有些意外,轻轻点了点头,他以为她这般拼命便是为了早日见到他,回到他身边,如今看来许是自己错了。
今日来煞界想说的话他已经说完了,但看着她如今的这副模样,他有些不忍,他不明白父君为何会给他那么一个神谕,毁了她、也让天地的未来充满了变数,他突然有些恐惧,若是离尘回来了,这般情况对他来说,又该怎么办呢?
“对不起。”他对她说道,若非那道神谕,她此刻该在彼岸等他才是。她的遭遇他是知道的,但他却无能为力,纵是要动鬼道,也要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才是,可她不是真正的鬼物只有他与阎君知道。身为诸神之主,他需要顾及的太多了。
如今在彼岸天神们看来,她是彼岸的叛徒,是神道的耻辱,也是三道两界的祸害。
“无事,这是我的意愿。”她语气淡漠,听不出一丝温度。
“为何当初一定要跳了奈河呢?我不会放任阎君杀了你的。”皱了皱眉,这是他最不理解的地方,他那日也已准备好了救她,但她却做出了让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其实她有想过,但她有些害怕,害怕会死、也害怕回到彼岸,她的彼岸有他,没他的彼岸,她该怎么活?
“不去找他,不让他知道你的存在,那你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不喜欢这种疯狂,在他看来一切都应该是平平淡淡的,她这般疯狂,最终又能得到什么呢?
“碰不到他,且看着,即是恩赐。”她说得很克制,手微微抖了抖,但他却能看出她心中的那份热切,他淡淡笑了笑,摇了摇头,他不懂,他也不想懂,只是他突然想回去了,那里有人在等他,他抬头望了眼天,看着她,便消失了……
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她一个,她站在那里,将面纱慢慢揭了下来,奈河水早已让她的面容尽毁,可是他来了,自己期待了这么久,他终于来了,她的眼角尽是泪水,泪水在煞界显得有些多余,但她却只是哭着,像个孩子……
她不知道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但她知道,有他在,她便敢走。
她看着望不到尽头的路,微微叹了口气,煞界的沉闷让她越来越嗜杀,但为了他,她能做到不去杀戮,她只想他好好的,一点伤害也不要受到……
“爹爹,我想要那把佩剑。”临安城,一家豪华的马车里探出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他指了指前面那个侍从的佩剑,一脸羡慕。
“哗!”他被拉了进去,接着便是一阵责骂,他的父亲可是当朝大儒,作为他的独子,他自然是要继承他的衣钵的,可这小子竟然想入了武行,岂不缺欠管教?
“爹爹,我错啦。”轿子里面传来了他求饶的声音,但他的爹爹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马车走远了,一个女子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轿子走远,她一身红衣,头发像绸缎一样披在身后,她的眼眸动着,像是一涌极清澈的泉流。
看着远去的马车,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想做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路人。
她想在他每个重要的时刻都出现在他的看不到的地方看着他。
她想让他一世富贵,让他不去管这人道的浮华肮脏。
她想……
她入了忘川,往事,却越来越刻骨铭心,让她笑着笑着,便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