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稚，你没事吧。”月色洒落在军营里，漆黑的夜里多了些光亮。许稚坐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丘上，看着天上那镰刀一般的月牙，不知在想些什么。

四周一片空旷，不时刮着冷风。

于成不知怎的便出现在了许稚的一旁，看她皱着眉头，关心地问道。

许稚没有理他，只是继续看着月牙，一言不发。

月色勾勒出了她的脸庞，本就白皙的脸此刻愈发白了，这种感觉倒像是在做梦，让人不愿醒来。至少，于成便是如此。

“你怎么回来了？”许稚自然知道他在干嘛，却是没有恼怒。她长得本就极美，此刻被这么一个她认为还不错的男子这般看着，她觉得这种感觉却是很好。

“给了他们些钱财，说我自己走。”看起来于成却也不是个傻到底的书生，朝着许稚笑了笑，便继续看了起来。

“你有酒吗？”许稚突然问道，她不喜喝酒的，只是今夜有些烦闷，听人说酒可消愁，便想着试试。

在这望不到边的荒地里看着月色，不时吹着冷风，若是再有些酒，却是不错的。

于成点了点头，看了许稚一眼，“等我一会儿。”说罢便兴冲冲地朝着军营里冲去了。

许稚转过了头，看着他的身影，微微笑了笑，“这憨货，还敢去军营吗？”她盯着于成的身影，渐渐发起了愣。

自己近些时日的作为父亲可能是有些不满的，可是，她又没有做错什么，父亲为何要这般对她呢？想起今夜父亲的脸色，她的心里并没有多少畏惧或者愧疚，更多的却是不解，想了许久，却是想不明白……

南方乱民必须重典制之，绝不能姑息。父亲想怀柔，可那些贱民哪懂得那些？父亲，还是老了，糊涂了……

至于方才押送于成的那两个士兵，明日便想些法子除掉吧。这种见钱就可以不遵帅令的奴才，留着将来也是祸害……

她叹了口气，抬起了头，却看见了于成那张脸。他看着自己，该是看了好久了。

“你何时回来的？”打量了下他，却见他手上提了两壶酒，闻着却是很烈。这应该是军营里的酒。

“有一会儿了。”见她回过了神，于成便也坐到了旁边，麻利地将塞子拔开，把其中的一壶递给了许稚。

“为何不唤我？”自己走神是是什么表现，若是有一些不雅的形象，岂不被眼前这人尽收眼底了？她有些害羞，看了眼于成。

“你想事情的时候，很漂亮。”于成喝了一口酒，看了眼许稚，羞红的脸让她看上去多了些女子的气息。

“有多漂亮？”许稚也喝了一口，这酒很烈，一入口她便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于成想要说什么，却被她制止了。接着又喝了一口。

“很漂亮。”于成点着头，看着许稚，他突然觉得自己爱极了眼前的女子，无论是她如男子一般处理事务的时候，还是此刻不时流露出的小女子的神色。她似乎又喝了几口，今夜的她应该是有心事吧？

“你怎么啦？看着心事重重的。”他问道，她却不理，只是喝酒。她的脸色更红了，也分不清是羞涩还是喝了酒的缘故了。

于成手里的酒壶停了下来，看着她，月光下显得有几分孤独的她，他竟然生出了一种保护她的念想，他讲手缓缓伸了出去，轻轻摸着她的脸颊，有些发烫，她的眼神有些迷离，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只可惜他不明白。

“阿稚。”他唤道。

“嗯？”她继续喝着酒，这酒像是喝不完一样，她总倒着，却总有。

“我喜欢你。”他说道，很认真的说道。

“你可以君临天下吗？”不经意间，她说出了句让他那份酒意退得所剩无几的话。

“我……”他的脸色有些白，手也有些抖，他知道她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只是，他不知道该去怎么接。

“若你不能，就不要喜欢我。”她手里的酒终于喝完了，她朝着嘴里倒着，却一滴也没有了。看着于成，她笑着，那笑很美，但于成知道，她醉了……

“那若是可以呢？”许多话都是在不经意间说出来的，许多念头有时候也仅仅是因为一句话，便如此刻，于成清楚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也清楚这句话的后果究竟会是什么，但他不怕，为了眼前的这个女子，他敢去做一切事情……

月色依旧，只是少了两个交谈的声音，地上放着两个喝完了的酒壶，洒落的酒浮在草叶上，被月光照得透亮……

第二天，大军开拔，只留下了两具士兵的遗体。

而于成，在许稚拼了命的争取下，许栋终于同意了他的跟随。

乱民平了的第三年，于成高中进士，在揭皇榜的那日，借着刚刚登科的势头，在长安城不明情况的百姓的起哄声中，前去许府提亲。

许栋剧烈反对、天下士子或羡或妒，终究无法阻挡这二人的结合。

若论才干，他仅仅是当科进士的末流，若论长相，他只是一张脸色白皙的公子哥。没有人知道为何这许家的小诸葛会看上他，也没有人知道许栋最后为何同意了这桩婚事。

曾有人问过许稚，她只是说道：“他许了一个诺言。”至于这个诺言是什么，除了他们，无人知晓。

婚后第一年，于成因政绩过人，破例升任户部员外郎。

婚后第三年，兵部尚书许栋因病逝世，皇帝因念其功劳，破格升其女婿于成为当朝户部侍郎，一时间风头无两。

婚后第五年，皇帝驾崩，新帝继位遭遇风波，于成力挽狂澜，清除毒瘤，终促新帝登基，为第一功臣，新帝大喜，不顾满朝文武反对，擢升其为户部尚书，授侯爵。

婚后第八年，于成势大，成为朝中第一人，百官莫不拜其左右。

一日，许稚临于成左右，问道：“君郎犹记本真？”

于成摔杯，起事，后事败，满门抄斩。

在天下人看来，于成与许稚夫妇琴瑟和鸣，夫唱妇随，家事可谓羡煞天下人；于成为官，步步高升，其进阶速度为世所罕见，官事可谓青云直上。这般圆满，为何最终会起兵造反？终落得一个不忠不义的罪名。

“阿稚，谢谢你。”奈河之畔，于成看着许稚，她仍是那般美貌，让自己神魂颠倒。

“可是你，终究没有君临天下。”许稚摇着头，她的脸上带着不甘、还有恨意。没有人会知道，于成平步青云的背后，尽是许稚的功劳。她为他策划好了每一步，每一个细节，可到了最后，却尽是枉然……

“阿稚，我们一起待在这里，这里不会死，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她那不甘的神色让于成全身凄冷，他紧紧抱着她，生怕她从自己怀里溜走。与她过了一世，他仍是不知足。

“在一起？在一起做什么？”许稚看着他，眼前的男人已让她失望透顶了，为了他，她不惜背叛自己的亲生父亲，可他呢？却一次次让她失望……

“君临天下！君临天下！”于成紧紧抱着她，他全身都止不住地发抖，不能让她走，不能！“阿奴已经打探过了，冥城城主已死，如今冥城群龙无首，而这城主将在三万年时间里挑选，我若是勤奋苦练，定能做得冥城之主，到时候，为神！为人！为鬼！尽可！”他说着，眼中的慌乱渐渐变为了坚定，抱着怀里的女人，他知道，自己终于留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