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在找我吗？”看着准备离去的云钰，芜靥轻轻唤道，眸子里透着股笑意。

“你回来了。”云钰转过了身，却见她笑着，便也跟着笑了。二人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彼此、笑着。

“公子等了很久吗？”

“没有很久，约莫未时来的吧。”

“可现在酉时都快过完了。”

“有吗？”

云钰看了眼天色，有些吃惊，原来自己已等了这么久了。

芜靥笑着，眨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段时间以来，其实一直想问，你家在何处？”云钰摇了摇头，看着芜靥，像是想了很久的问题。

“我家？在这血水河的源头，或是尽头吧。”芜靥想了会儿，说着。

“这河，可没听过有尽头呀。”这血水河从哪里来、流到哪里去其实是没人知道的。

“有。”芜靥很确定地说着。

“那你为何会在这里？这河应该很长吧。”云钰打量着这河，很认真的样子。

“因为一些必须做的事，和一个必须救的人。”看了眼云钰，芜靥想到了一切开始的时候，想到了那个最简单的时候。

“那你已经在做那些事情了吗？”云钰打量了一会儿，终是放弃了。完全看不到尽头。

“在做，只是有很多想不到的意外。”芜靥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她的眉头皱了皱。有些路，好像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好走。

“人生，不就是意外的累积吗？”云钰想起了自己的遭遇，当朝大将军却在一夕之间没了一切，罪名还是自己一直以来拼命打击的谋逆。

“也是。”芜靥顿了顿，缓缓说着。

“无叶，我要走了。”看着芜靥，云钰终是说了出来。

“去哪里？”芜靥没有太吃惊，如果云钰一直待在这里，那才让她感到奇怪。

“临安。做一些必须做的事。”可能是在一瞬间发现了两人的共通处，云钰嘴角泛出苦笑。

芜靥走了过来，从手里取出了一片花瓣，那花瓣很红，有股奇怪的光芒，上面有着兰花的香味。

“可能会死。”看着有些一脸疑问的云钰，芜靥并没有多说什么。皇帝如今该是已成了彼岸的傀儡，云钰去了临安，九死一生。她将花瓣放到了云钰手心里，刚落到云钰手里，那花便融成了液体，流进了云钰的手心。

“我的家人死了。”云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这是什么？”他感觉自己身体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在发热，又像是在发冷。

“送你的一个小礼物。”芜靥把云钰的手合了上来，然后又走开了几步。

“谢谢你。”虽不知是什么，但云钰有种莫名的感觉，无叶不会害他。他笑着，转过了身，开始向城里走去。

“对了，其实，你不一定要一直穿红色的衣服。”他突然转过了头，看着芜靥。

“比如什么颜色？”芜靥在后面问着。

“都可以。”云钰停了下，看着她，笑着，“有缘再见。”

看着云钰的身影，芜靥已忘了这个场景发生过多少次了。她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这般看他的背影了吧，芜靥想着，泪珠儿止不住的坠着，坠到了血水河里，一齐流到了远方。

血水河很美，只是少有人去发现她的美而已。

云钰的身影消失了，芜靥静静站在那里。听着风声、听着泪水与河水交融的瞬间。

“你会好好的。”她慢慢说出了这句话，眼中最后一滴泪水落了下来。

她转过身去，走进了血水河里，衣服慢慢与河水融为了一体，紧接着，整个人也消失了踪影。

………………………………

出了鬼都，云钰看着远方。

他身下是托林冬找的一匹马，马很壮实，拍了拍马背，马摆了下头。

“兄弟，这一路就靠你了。”说着，扬起了马鞭。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兰夫人已入葬了，兰家也慢慢进入了一个稳定期了。

而自己，也需要一个稳定期了。

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朋友、还有这兰家的遭遇，他必须去讨个公道。

想起了走时兰芷并没有送自己，该是有些伤心吧。

“待我回来了，便会一直陪着你。”下葬了兰夫人的当晚，云钰抱着怀里大哭的兰芷，温声说着。

“若是回不来呢？”想起了在孤山时云钰的惨况，兰芷抱得更紧了。

“不会的。”他说着，声音有些低。

“你不许走！”兰芷哭着，“母亲刚走，你便也要离开，我不许！”

“芷儿，乖！”云钰触着兰芷的额头，久久没有说话……

“唉。”云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本来可以早些出发的，但总是要去给那位朋友道个别的。想起无叶，云钰便不知如何了。从认识这个女子开始她便是自己的倾听者，自己给她说了好多自己的故事。他说着，她总是一言不发，笑着、听着。

时间不久，可她似乎已经住到了自己的心里。

云钰笑了笑，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也有故事，而且更加离奇。

他回望了眼鬼都，笑了笑，原来这世人口中的罪恶之地，却成了自己心底的牵挂。

“一定要回来。”他点了点头，马跑得更快了。

………………

夜已深了，赵东的府里却是死寂。

不过赵东没有睡，他坐在前厅里，没有点灯。

他像是在等什么客人，眼睛眨着，一旁的碧落茶已泡了几次了。

若客人还不来，便要换新茶了。他有些可惜，叹了口气。

统领府的门打开了，一个红色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终于来了。”赵东看着那身影，笑着，“茶都不鲜了。”

“那可要多谢赵大人了。”身影走近了些，是芜靥。

“也不知怎么的，便觉得姑娘今晚要来，老头子便准备好了茶叶。”他的语气很是随和，像是已和芜靥认识了许久。

“你这茶叶，真就那般好喝吗？”芜靥有些无奈，这赵东像是个茶叶商人，没日没夜的推荐这个碧落茶。

“好不好喝倒在其次，关键是，这茶叶里，有老头子的故事。”听着声音像是苍老了许多，不像平日里那般有精神。

芜靥走了过来，慢慢坐了下来。

她摆了摆手，前厅里便亮了几盏灯。映在了她的脸上，显得愈发迷人。

赵东仍是那般模样，只是气质上苍老了许多。

倒了杯茶，芜靥喝了起来。

“老头子这茶，还不错吧？”赵东像是有些得意，看着芜靥。

“确实不错。”点了点头，芜靥看着赵东，打量着，厅里只剩下了喝茶的声音。

两人像是老朋友一样，只是静静地坐着。

“自上次与大人见面，已有许多年了吧。”芜靥说着，打破了刚才的寂静。

“可不是呀，上次老头子才多大呀，如今却是老了。”赵东喝着茶，看着芜靥，样子很是惬意，“姑娘倒是一点没变。”他摇了摇头，继续品着茶。

“大人说笑了。”芜靥眼睛向外看着，黑乎乎的，“不知大人有可想换个地方住住？”

“自是没有的，老头子这一辈子子都在这里了。”赵东说着，嘿嘿笑着，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可这鬼都，已不是当初了。”芜靥眼睛看着他，语气很奇怪。

“地界不变，那便是老头子的家。”摇着头，还是那副笑眯眯模样，只是语气里尽是坚决。

“赵大人，要不再考虑考虑？”芜靥的声音有些淡漠，虽是笑着，但赵东已是很直接的拒绝了她了。

“不用考虑了。”赵东语气冷了下来，他站了起来，将杯里的茶倒在了地上。

“大人可知后果？”芜靥站了起来。刚刚那一副老友相见的场面霎时间冰到了极点。

“鬼都，是我的家！”赵东看了眼天，摆了摆头，做出了个请的姿势，便是要送客了，“下次姑娘要来喝茶，我还是欢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