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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亲爹开门进来。

小剜赶紧撤下耳机，装作看新闻、查资料的样子，蛮入神。又在门口的那瞬间听到一丝残弱的哭声，是爷爷！

哭了吗？

（该逝，真不应该多踹那一脚。让老年人哭泣，我得是多么的无耻？愚蠢混蛋。）

道理都懂，只是没想过会这么严重。哭声不好形容，能想象得出大老爷们儿擦鼻子抹泪还声嘶力竭的那个模样吗？满脸皱纹与老年斑，可怜可怜怜、可悲可悲悲。

感同身受，引以为鉴。

今后不要再这样。

爸爸进门后，立即伸出手试探。

吓人一跳，却只是把小剜戴着的眼镜给取走并折叠好，放在一旁。这是要打人了吗？如果不是心头有古灵精怪，躲什么？

（拿我眼镜，为了试探？）

小剜慌张，再也不去管什么实话实说、敢作敢当，能够避免一场挨打才是最主要的目的。是啊，就算打一顿，也不会悔改。

已经知错，不愿悔过。

今后不会再被骂“狗东西、不中用”，利弊都掺杂其中。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好在懂得分寸。这次过了火，不要有下次，否则谁也救不回残破的心灵。

“你是不是把你爷爷踢了一脚？回来后就开始哭，说你这样又那样。怎么还要打他？”

“竹子”前来兴师问罪。

怎么个回答的方儿？

奶奶进来帮忙说理，她太过于善良！如果没有她，这个家将会更为闹腾，鸡犬不宁！也正是她，让人觉得这里还有爱与根！值得回来，过个好年。

“还好没有弄出伤。我也跟他说过，这要是踢到外人，会陪好多钱，电视新闻都是那么报道的。”

奶奶怎么劝？转移话题！

小剜也得自救，如他稿子中写到的——半真半假的事实，最容易令人信服，要让别人信，先让自己别慌乱。

也就是，骗人之前先把自己给骗了。自我催眠：我只是小打小闹，完全不会有后遗症。

“是这样的——爷爷进来找我修表，我本来就修不好，让他帮忙拿手机，又给我摁重启。重启大半天，爸爸你也不给我买新手机……

再然后我把表递回去，爷爷就一直骂我没有用、不争气。我就拿菜刃吓他，往地上一摔。”

以上是实话，接下来便是谎话。

“他来打我，我只好踢他一脚。”

把全部罪推出去，给自己树立一个“高人”的名头。虽然说的是那么一回事，但只有自己心里才知道，那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冲动行为。

半真半假的话讲完，没什么作用，仍脸红锁眉，表情不会欺骗人。

爸爸听后，好在没有动手，诘问：“那么大岁数，你也好意思？就这么大的事，用得着？你也是读过高中的人，比你弟弟还小？晓不晓得，过了法定年龄十八周岁，你就已经成年了，公民选举权……”

之后的话，统统没听进心里。

早已陷入自责的深渊，难自拔：

（爷爷，我……如果一切能够重来，或许还会这样做，抱歉。毕竟，如果换做外人来教会我“不要冲动”这个道理，我可能会被外人讹钱或者打逝。）

（谢谢您。）

老年人已老，多可怜。

奶奶苦笑，继续在那儿转移话题：“外面那些老头儿老婆婆……”

跟外人比？

还好，小剜你出生在这样的幸福家庭。至少有人提前用宽容教会你做人的道理，这是外面大多数人不能享受到的爱。

伤害一个最不该伤害的人，亲情有缺。今后，爱情呢？以及更多的真诚朋友之间友情，也要好好守护。人可以事业无成，但不能把爱与恨给摒（bing）弃，没了最后的依靠，人生意义减半。

守底线，辨爱恨。

爸爸最后道：“你各人好生想一下，我去放水洗澡。这么大了还跟爷爷奶奶睡，丢不丢人？过年好自己去县城找工作！要饭也好……”

想？

能有什么好想的？

这件事终有一天会慢慢从记忆里消退，爷爷也迟早会再次把“狗东西”这个词挂在嘴边。

至少下次，小剜听到这个词，不会再发怒。下下次呢？

迟疑。

人都是会变的，时间记忆会先一步老去。万事万物不过是时间的载体，谁能保证逝物之间不会以它们的方式交流？比如身上的衣服，或许它是另一种层面的生命，并不比人低等，只是我们不明白。

…………

……

温暖被窝里，心凉。

拿着尾巴，小声与它说话：“金灵，其实我很怕那一脚下去爷爷就离我而去。你知道吗？我不是没有一点用的人，他天天把这话挂在嘴边，要么是为了激励我，要么纯粹是习惯了。”

很明显，是叫习惯了，爷爷也时常对小老弟笑着说出这三个字。

今天的事，完完全全是小剜突然发疯造成的不该有的后果。看吧，他果然有病，只可惜这个病每个人都有或是曾经有过，那就是——

冲动。

谁说不是呢？没有谁会装清高说自己不冲动，犯过错才知道那一瞬间有多蠢。下次还冲动不？看情况而定。

利益与逻辑，真的就那么重要？对，真的那么重要。

“我错了，如果我说——其实我是故意的，你信吗？很久没有被亲人打骂过，这种心痛的感觉真的太棒了，谢天谢地，我终于觉得我还活着。”

如果一个人不犯错，总觉得过得不安逸。适当被他人骂一骂，活的真实。

（谢谢爷爷，让我觉得我还活着。管她什么古通今的记忆消除，永远也清不掉我愚蠢的过去。）

人类不愚蠢，还是人类？

在困境中涅盘重生，恭喜，又长大一岁。此后不管遇到再大的危险，请记住，家里还有一个愿意打骂你的人，不要轻易放弃。

所有的迁怒、侮辱，都是人活下去的意义与动力。如果不骂你，你怎么会想要改变、去突破不完美的自我？成功之后，会有一片新的天空，而那些过去的诽谤，在那之后都只会成为笑话。

打不逝，则更强。

“我怕一脚下去天差地别，还好你的那个时空的白虚，教会了我做人要守底线，我可不能学他。你想你哥和乡巴佬、元先生……他们吗？”

对着尾巴眼说话。

所处的小房间，还有一张床呢，爷爷奶奶就在旁边，小声点。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就这个家境。

不敢多说，思念乱：

（你个尾巴，不是她。金灵，我想你了。能来救我吗？过年后要接取的任务，一定不是人干的活儿。可我不得不去——为了完善这不完整的世界观、人生观！）

疲劳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