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发被剃掉了大半，左耳以上全都是秃的，耳朵上还有没愈合的咬痕，不知何时被全部拔光的指甲，刚长出来一般，黑乎乎的裹在脏污的黑茧里。

床榻上的人瘦得只剩一副骨头架子。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眉眼还是那个眉眼。

只是一眼，林楚楚就忍不住偏过头去，泪水横流。

她声音抑制不住地哽咽，“谢伯，你去给雪柔姐姐看看。”

谢伯手搭在她的带着伤痕的脉搏上，那里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粉嫩的样子。

齐文轩神情十分紧张。

好一会之后，谢伯摇头道：“这孩子内腹掏的太空了，刺激太大伤了神智，要想恢复跟常人一样几乎是不可能了。”

“齐老爷，你们是夫妻我也就不避讳了，她的身子承受太多了，又染了些不太干净的病。”

谢伯犹豫地对齐文轩道：“就算是日后治好了，生育上也会有大问题。”

齐文轩嘴唇苍白，神情确实十分柔和，“谢谢老先生，这些府里的大夫已经说过了，以您看她的神智还能不恢复一些，哪怕回不到从前，不伤人能听上我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说实话，林楚楚十分诧异齐文轩这个人改变。

甚至十分怀疑，他真的有那么爱赵雪柔？

爱她爱到被侮辱到染病，连生育功能几乎没有，精神上还出了问题。

谢伯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林楚楚，道：“豫州老家的山上有一口老泉，若是现在还能回去，老泉水日日熬药服用，再用来泡药浴恢复的希望还能大些，可眼下……”

林楚楚知道谢伯说的就是灵泉水。

方子开好了以后，谢伯又叮嘱了一番。

房间里就剩下醒着的齐文轩和她两个人。

“齐老爷，雪柔姐姐已经接回来了。”林楚楚道：“你给我交个实底，你到底因为对她还有感情把她接回来，还是因为旁的原因。”

齐文轩停顿片刻道：“齐某人曾经做事是不讲道义，以后行事也未必干净，可能眼下我说什么殿下都未必相信。”

他脸上又恢复成以前那个淡漠的样子，“殿下你且看我如何做吧，左右南朝廷一时半刻不会把匈奴人赶出去。”

“我会用我的行动，让殿下彻底放心的。”

久病床前还无孝子。

他对赵雪柔有感情，这林楚楚相信，可她是真的不太相信。

就靠着那些虚无的爱意，能让齐文轩这个不择手段的商人，能对赵雪柔一生都照顾有加。

“那先暂且信你一次，齐老爷，若是日后你真的对她耐心用尽。”林楚楚道：“不用觉得为难，派人来通知我便是，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还是长宁郡主，赵雪柔送到我的府上，我都会收。”

从齐家出来。

马车里林楚楚问谢伯，“雪柔姐，真的一点康复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谢伯丧气地摇头，“太难了，以她的情况，就这么疯下去也未必不是什么好事。”

“世间没有无情药，若是齐老爷肯，我倒是可以一针扎下去，让她彻底痴傻，那些狗娘养的回忆就都不用想起来了。”

林楚楚默然一会，从怀里掏吧掏吧，拿出来一个水壶递了过去，“谢伯，你看看这个拿去给雪柔姐，她身上的伤会不会好的快一些？”

谢伯楞了下，打开水壶浅浅尝了一口，彻底愣住了，“林丫头，你……”

他们远在江南，她怎么会有跟家里一模一样的水？

早先谢伯就怀疑过，家里的水跟别处都不一样。

现在豫州与云州相隔千里，他又再次尝到这个味道。

谢伯脸上抽搐，活像见了鬼一样，“丫头你！你！”

“别你！你！的”林楚楚偏过头去，“别问，问了就，我是正常人，什么都不会跟你说……”

回了楚家正好阎永铮也刚回来。

“媳妇，我听说你们去了齐府？”阎永铮问：“齐夫人怎么样了？”

林楚楚摇了摇头，说：“不太好……”

云波岛上的兵日夜加紧练习，梁毓的事情出了以后，阎永铮更是忙的不见人影。

除了争取每日都回家看上她一眼外，根本说不上几句话。

“铮哥，陈老他们是不是还执意要把皇伯伯接回来？”林楚楚问。

阎永铮点了点头，眉心紧锁，“情况不太乐观，原本站在陛下身后的几个老臣，也开始动摇，好像他们一开始打的注意就是要接回梁鸿乾。”

那么个卖国偷生的玩意还想着往回接。

那时候地雷已经做好了，大昭军队完全有扭转战局的可能，如果不是他怎么可能会如今的局面。

“艹！那几个老东西脑袋裹脚了吧！”林楚楚气不打一处来。

她嘴里顺带着骂出来的脏话，把阎永铮弄得一愣。

他转而一笑，林楚楚这是憋的太久了，竟然连脏话都给气出来了。

“那赵安生呢，你有没有见到他？”林楚楚一脸怒容简直气得够呛，“大哥到底是在想些什么，怎么把他弄来当了御前总管太监？”

“难道他真的……”

赵安生几乎是从豫州走出来他们所有人的痛。

阎永铮十分痛心地点了点头，“他可能在匈奴人哪里受了刑，性情也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这事传的快，恐怕你姐姐现在就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不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左不过就是让已经痛到不行的地方，痛到发烂而已。

“你就先不要想那么多了。”阎永铮安慰道：“之前你跟陛下说的，他也跟我说了，他让我转告你，他没生你的气，你就专心养胎……”

梁毓的尸身接回来没两日，朝中就已经有人开始挑事情。

不相信之前的太医的论断，要再次开棺验尸。

人都已经入殓了，在入行宫前，已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验过了一次。

怎么可能再同意验一次。

朝中内外吵的不可开交，没过几日，御前总管太监就当着朝臣的面上交了一份，贪墨巨额银两的名单。

上面不光是南北派系的人都有。

所贪赃款巨大，金额让人触目惊心。

光是两江的盐税就多大两百多万两银子，还有前两年黄河决堤的拨款，山西一带蝗灾的朝廷赈灾银子。

一样一样全都在上面。

虽说是京城被破之间犯下的罪状，但只要是大昭朝廷没倒，就要依法办事。

梁凤芜大发雷霆，手段迅猛的，当堂就把涉案官员通通下狱。

而派去抄家的人选，更是耐人寻味。

拿出证据来的是赵安生，领兵抄家的还是赵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