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客栈时，齐叔还偷偷在旁边跟江归寻说了一句，“求君上，照顾好青青。”

江归寻只侧过头去看了他一眼，颔首答应后便骑马离去。

而春花秋月，早先感受到凡人的气息，便在他们出发的那天早上，同清言讲了。

“上仙，玉君好像上青岩山了。”

秋月跟着说道，“刚才我在山内感受到了雁青玉的气息，想必玉君已经上山了。我们得赶紧逃才是。”

若是仙人与凡人有什么千丝万缕的纠葛，定是会受天灾的！

何况清言如今恢复记忆成为上仙，看到江归寻，定会想一剑杀了他的。

清言在躺椅上起身，满脸得不耐烦，仙界待不得，连远在天边的青岩山也待不得，难道真要回到无声海坐牢去么？

她漫不经心地用手顺着头发，抬眼看着她们，说了一句，“隐身不就行了？”

“他们估计看不到，可雁青玉知道啊……”

雁青玉中的清玉与梦令灯同为梦灵，怎么可能不知道彼此间的气息？

清言按了按太阳穴，日日躲在青岩山中也实在是无聊极了，罢了，既然有人要占她的窝，她见不得也逃得了。

她从袖中拿出梦令灯来，目光落在灯芯处，“南海的桓亨君怎么样了？”

“不知。”

清言眉眼微弯，勾唇一笑，看着春花道，“既然不知，那我们去看看。”

……

从客栈上山的路不陡，而待会下山的路却是狭窄又陡峭，估计马车和马都过不去，也就只能人爬。

爬山就够累了，还要拉这么多东西，江豫知累个半死不活，手撑在膝盖上大喘气，抬起眼来看着青青和江归寻还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他直起身来，擦去头上冒出来的汗，即使是冬日，即使是山顶，他还是热得很。

江归寻又不能让楠晏将其装到聚宝盆里，也只能帮着一起搬。

“你这吃教训了吧，又要跨沙漠又要爬山的，还带这么多东西。”

江豫知却仍没听进去，“这些东西，是必备的，无论如何都要带过去的。”

“行罢。”他说不过，只好默默地帮忙搬着。

“对了，清言的师父之前住在这山上，如今天色已晚，我们便去那休息一晚吧。”

江豫知疑惑地看着他，“师父？清言不是在村里的一个医馆帮忙么？怎么在山上还有个师父？”

他也无心多讲，“这我也不清楚，只是那里如今没人，能暂且住一晚，总比睡在荒郊野外喂野兽好。”

果不其然，走到山顶后下一段路，便有一间小村屋，里头的东西仍是之前印象中的模样。

只不过，到处都是灰尘，一打开门，江归寻便吸了好几口灰尘，而四周，明显就是没住过人的痕迹。

他垂下眸来，神色闪过一丝失落，其实他想过，飞升为上仙的她，会不会住在这里……

可是现在看来，显然没人。

那她……是去哪了啊……

“这得打扫一下啊。”

青青随之进了屋，后点起残灯将屋子照亮，拿起扫把扫去桌上地上的灰尘，好一会儿，才让江豫知进屋。

收拾差不多之后，江豫知才将聘礼放了进来，坐在位子上，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而江归寻，坐在凳子上，侧头看着木床许久，终是一声轻叹。

“是想起什么了？”

的确是想起了什么，还是些伤心事。那时清言帮将死的程旭织梦，面对既死的师父，也不知她心中是有多难受。

或许是真的很难过吧，能一个人趴在地上，捧着程旭的手许久，最后跪到膝盖上衣服已经被弄脏洗不净……

如今倒是能感同身受失去心爱的人是什么感觉了……

她织梦的时候他与于子忻就在屋外的树下等着，看着光渐渐地黯淡，也看着她渐渐地绝望。

他摆了摆手，只指着那个床，“我今天要睡床上。”

二人异口同声，“那我们呢？”

“打地铺啊。”

“……”

江归寻其实有一点私心的，他还是打算相信清言住在这了，也相信她在那张床上睡过……

也不知今日，会梦到什么梦。

他的确梦到了，梦到清言一身白衣地躺在床边的躺椅上，嘴里还小声喃喃着，“一只羊，两只羊……”

烛灯随风摇曳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而她闭着眼，晃着躺椅，似乎正在尽力睡着。

“清言。”

白衣女子睁开眼来，眼神中尽是生疏与远离，“嗯。”

他鼻头一酸，只想将她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我好想你。”

“我将所有事情都记起来了。”清言坐起身来，手托着花灯，“人间发生的事只是一场梦而已，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凑过身去，眼里早已没有了半点光，“就像现在，待会醒了，也什么都没有了。”

江归寻顿时冷静过来，只冷冷地说了一句，“你不是清言。”

“我从头到尾都是。”清言冷眼，“你以为，我再次回到你的身边，我就能像原来一样么？”

“别想了，”

“南宫浊。”

犹如满腔的热情却被一桶水从头浇灌到脚上，让他彻彻底底地清醒过来。

是啊，恢复记忆的她，怎么可能会原谅自己……

就像她刚得知自己恢复记忆时，那副害怕又无助的模样，真的让他心寒。

他瞬时头痛难忍，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不想听，不想听面前的聂清言说下去，若是再说下去的话，他的头会炸的！

她不是清言，不是自己的清言！

最终，江归寻被头痛痛醒，睁开眼后立马坐起了身子，捂着心脏大口大口地喘气。

透着蜡烛的一点点光亮，他看到江豫知与青青正搂在一起熟睡，而远处，正是已经落了灰而刚才却未在意的躺椅。

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桌子上的蜡烛上。

这蜡烛，怎么明明就那么短了，还一直燃着，仿佛燃不尽似的……

他偷摸着凑过去一看，发现灯里的不是蜡烛在发光，而是几只萤火虫。

萤火虫很快地往窗外飞去，瞬时房内一暗，而眼前的萤火虫转瞬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