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远小声喃喃着，“这不是我害的，不是我害的……”

他如今，是即将要疯了。

看着司远瘫倒在地上一脸泄气的模样，司乐不为所动，抬着下巴，甚至都未垂下头来看过他们一眼。

定有人说他无情。是啊，他杀父害母，自己亲手将父母送进官府，不尽儿女之孝，估计皇家也会参他一笔。

可是众人不知，他在司远张芙蓉身上受到了不少委屈与痛苦，背了不知道有多少的黑锅，如今倒是云开见月明了……

皇家自是早就知道了司府的事情，先是因为江少将军要出征所以耽搁了此事，如今众多朝臣要求严惩司远，特别是以太傅为首，太傅开话皇家定是要听从意见，于是便派官府之人去查。

其实对于司远，皇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今太傅明面要求去查，自是得去查了。虽然聂戒说要磕头道歉，可还是未放过司远……

他恶狠狠地盯着司乐，“我明明已经同玲珑磕了头道了歉，太傅怎么还要针对我？你怎么还要针对我？！”

“司大人，”司乐只轻咳一声，“如今讲的，是你害人藏尸，与玲珑可扯不上关系。”

“何况，你也不配喊玲珑。”一想起司远将自己的玲珑喊成娇娘，他都犯恶心。

知府又拍了拍桌子，“司远，此事也有着皇家的主意，如今你这样，可是要忤逆皇家？”

司远顿时泄了气，“我……我没有。”

知府抬眼看着他，“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此罪已定，便削去你的官籍，封掉你的司府，并且永远不得踏进襄阳城半步。”

这其实是聂戒的指令。

只要司远还在襄阳城，他就担心司远会对玲珑图谋不轨，便大不了让他滚出襄阳，在另一个地方苟且活着，算是对他最大的恩慈。

聂戒本来想过杀他抵罪，可是仔细一想，这司家的人对聂家除了差点轻薄玲珑一事，也没有过大的恩怨，所以念及旧情和亲家之情，便饶他们一命。

“而这些丫头，”知府淡淡瞟了眼聚众抱团的妾室，只道，“便送回青楼里去。”

闻言那些妾一同跪拜，“谢，谢知府大人饶命。”

……

司家，算是彻彻底底没了。

留下来的，只有廷尉府。

那日司远和张芙蓉被用牢车送出襄阳城时，他还偷偷去看了，他们如今已是没有半点挣扎，就那般任由着那些百姓给他们扔臭鸡蛋和烂青菜，经过他们廷尉府时还恋恋不舍地看了府门一眼，估计是后悔了罢。

司乐其实有些后悔，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过于绝情了，之前的恩怨他虽不能释怀，可他也不能以恶报恶……

当自己回府看到祖母魂不守舍的模样，他的后悔更加明显了。

祖母一见到他，就立马握住他的手，道，“小乐啊，你爹呢？他怎么现在还不来看我们啊？”

司乐握住她的手，向她解释道，“祖母，他走了，也不会再来看我们了。”

“小乐啊，他虽坏但是心肠还是好的，”祖母抬起头来，眼睛里清澈如水，“他一开始不坏的，他也是同你一样是个乖孩子。”

司远一开始的确不会打他，只不过自己五岁的时候娇娘被张芙蓉害死了，他没了心智，也日夜酗酒，逐渐暴躁，直至成为现在的模样……

终究还是红颜害己，娇娘可怜，从旁观看司远，他亦是可怜极了。

如今他们二人离开襄阳，司乐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玲珑和祖母也再也不会受他们欺负了……

司乐将她的白发撩至脑后，眉眼一弯，笑道，“小乐知道了，祖母，快快起来，别在台阶上坐着了，小心着凉了。”

他起身想要将老太太一同拉起，可任凭司乐怎么拉都没拉动，她笔直地坐在那，只道，“我要等远儿回来，等他回来给他做面吃。”

“……”司乐顿了一会，愣愣地看着祖母许久，却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只听后处玲珑轻轻咳了一声，他才看向玲珑处，只见她坐在祖母身边，轻声解释道，“祖母，既然要给远儿做面吃，那也要先去做对吧，你知道的，远儿最喜欢吃你做的热腾腾的面了……”

“对，”老太太立马起身，随即佝偻着身子往厨房那边走去，嘴里一直念叨着，“我得赶紧给远儿做面去！”

聂玲珑眼神示意莺儿更过去，旋即偷偷将手帕塞回袖中，拉着司乐的手走向正堂，坐下时便为他倒了杯热水。

“在外面那么久，肯定会受凉，喝杯水暖暖身子罢。”她吹了吹热气后才将其递给他。

他一声不吭地将热水一饮而尽，之前祖母的话他还是久久不能缓过来。

祖母，也在怪罪于他……

聂玲珑轻蹙着眉，握住他的手，拍了拍以示安慰，“你从来都没错。”

她继续道，“他们那些人是罪有应得，若是你有错，那我也有错了，我故意传出消息，我告诉爹娘，还让司远磕头道歉……”

司乐垂下眼睑，回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你也没错，我也没错，只是刚才见到祖母……有些自责罢了。”

“司乐，”她眼里也泛着泪光，“祖母还是站在你这边的，即使她以后知晓一切，也是站在你这边的。”

闻言，司乐最后一道防线终于被击垮，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司府没了，我生活着十几年的司府……”

“我们现在，不就是身在司府？”聂玲珑拖住他的脸，帮他胡乱地擦干眼泪，后道，“你从来都不是无情之人，这些皆是他们咎由自取，与你无关的。”

所以，她希望他不要自责，不要因为祖母而责怪自己。他之前放过司远就是还念及祖母，如今真正将他惩治，司乐最对不起的，就是祖母了。

她眸光流转，“祖母会明白你的一片苦心的。”

她会，老太太也会。他最重要的两个人，都会站在他的身边……

司乐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抬头对着她笑，轻轻地说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