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打算终身不娶？”

终身不娶……

江豫知淡淡一笑，猛捶了他一下，“你就这么咒你哥呢。”

江归寻揉了揉肩膀，嘁了一声，道，“你这意思我就以为你不娶了，你可千万不给我找个嫂嫂，不然不仅我，娘也会怪罪你的。”

他垂眸，勾唇轻轻笑了。这一笑，应该是江归寻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他笑得这么开心。

“那我可得早些带个夫人回来，免得总让你笑话。”江豫知调侃着。

二人都不再提刚才世子妃一事，世子妃有人做，但江豫知想又不愿清言做。

他又何尝不是那样想？甚至他都想过，清言向自己提出要与自己一起回襄阳时，就早些拒绝她了。

可看她那双如水般清澈的眼睛，他的心就那样软了下来。那时他想着，只要自己好好保护她就可以了，可是如今……

他不是想不到，只是他不敢想。

若兄长没有出征，那么出征的便是自己。而打仗这一事，似是早已与他挂了钩，他逃不掉，也最终死在沙场上。

江归寻眼底徐徐晕染开笑意，“注意安全，家有我撑着，军营有我管着，你不必担心。”

“你做事，我一向放心。只是，爹经过上次那么一打击，早已不如从前，你也少跟他怄气…”

“好。”

他没反驳，也没拒绝。反正，自己上演过的悲剧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江豫知再上演一遍。

月色无声无息，如今早已三更，江豫知最终沉重拍了拍他的肩，舒了一口气，“走了。”

江归寻点头，留恋地看着他的背影许久。虽然不知以后结局会是怎样，只不过，将家之人，能见一面是一面，谁知是不是最后一面呢？

……

第二日，江归寻却没有起床。清言侧身撑着脑袋看着他，饶有兴致地用手绕着他的头发，幽幽说了一句，“世子今日离府，就不出去送的？”

他仍是闭眼模样，只一把揽过她，“那要不夫人代我去罢。”

“哦？”清言眉眼微弯，唇角噙着一抹轻狭的笑，“平日都怕我与江哥哥见面，怎么如今……？”

说罢她就捏了一把他的手，“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可没有，”他睡眼朦胧，将手放在她的腰上，吸了一口长气，后道，“昨日未睡好，再睡会。”

她疑惑看着他，“昨日不你比我先睡的？你睡得都跟猪一般，怎么可能没有睡着？”

“……”江归寻只伸手狠狠捏了一把她的脸。

捏完脸之后，他就将手垂了下来一动不动，她伸手将他手放开，戳了戳他的手见他丝毫没有反应，只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他好像是真的困了。

清言小心翼翼地坐在铜镜边上，胡乱地为自己梳了一垂云髻，随之换好衣衫后便出了门。

恰巧在出门时碰到了春花秋月，春花一脸惊奇地问，“仙子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嘘。”她低声着，“归寻还在那睡呢，你小声些。”

秋月垂下眸来，将伞撑在清言的头上，“仙子，如今江豫知应该已经在府门外了，我们快些出发罢。”

“江豫知？”春花不明所以，“仙子要去见他？”

秋月离开时还不忘给她个脑瓜崩，“你可真是糊涂了。”

春花迷惑了一会，终是想起来今日是江豫知出征的日子，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回头看他们早已经没了身影。

反正有秋月姐陪着，自己去不去也不算什么。春花仍拿着小篮，哼着歌将糕点拿到树下的小圆桌上，静等着她们回来。

等到清言赶过去的时候，江豫知早已上了马，曲荷一脸依依不舍，眼眶里还泛着晶莹泪光。而站在旁边的江钰虽表面上一脸严肃，实际上眼睛流露出的不舍早已暴露了自己。

清言看了他们一眼，旋即低下头去给他们行礼，“爹，娘。”

因走路走得快些，赶到府门口的时候早已是满头大汗，难免有点失了形象。

“怎么就你一人来送行？”江钰轻蹙着眉。

她垂下眸来，果然江归寻捅的破事要自己一个个填。

清言舒了一口气，平淡解释道，“爹，归寻说累了，所以想多睡会教我来看看。”

“人来了就好了，还责备清言干什么？”曲荷立马拉清言过去，“这也算是他们的好心，你还介意这介意那的…”

江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不说话了。

清言对他们又是行了一礼，旋即走到江豫知旁边，因他的马怕生，清言靠近时还轻轻嘶鸣着，着实让清言给吓了一跳。

她被吓得退后几步，直到秋月护她在前面，而江豫知也弯下身来轻轻安抚着，直到缓和了些，清言才将袖中平安符递给了他。

那平安符上绣着点点桃花，针线歪歪扭扭的，一见就是她亲手绣的。

她道，“之前在房内闲来无事了些，给归寻绣了一个，因世子要出征也为世子绣了一个，祝愿世子早日凯旋归来。”

江豫知垂下头，静静地看了平安符许久，细细摩挲着上面的一针一线，最终眉眼含笑，“知道了。”

她其实也不知，自己到底能不能再见到江豫知了，反正既在自己死前江归寻也出征了，那便说明春陵凶多吉少，而江豫知也是凶多吉少。

这一面，或许是最后一面。

清言强忍住喉咙里溢出的哽咽，尽力做到淡定，抬起头来对着他微微一笑，“一路平安。”

她不知自己现在笑得是不是很难看，这种快要哭出来还要笑的表情，在江豫知面前定是非常非常难看。

江豫知点了点头，“归寻一向死脑筋，你可得好好开导他。”

一提到江归寻，清言立马展开笑颜，捂着嘴同他一起打趣，“他死脑筋我可开导不了，还要等你回来好好开导呢。”

“好。”

她颔首，旋即转身离去，再也未转过身来看他一眼。

越看，越是舍不得；越看，越是会想起他以后的结局。

他和她都会死，而他们俩都走了，曲荷会是怎样的心情，江归寻，又会是怎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