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归寻猛地冲出门外，环顾四周想要寻找那僧人的身影，四周无人，便走出去寻。

却听上面有声音传来，道，“公子。”

这让他猛地抬头，发现那位僧人懒洋洋地躺在房瓦上，手柄纸扇轻轻摇着，道他一句之后便亦享受着这落日美景。

江归寻见到住持后便不如刚才慌张，只平淡地鞠了一礼，道，“求住持救清言一命。”

“贫道说过，这是姑娘自己的决定。”

决定是选择回去，还是选择醒。

归寻垂下眸来，只轻声道，“她既已决定醒，也既决定选择我，又为何在梦中停留？”

住持撑着脑袋倚在房瓦上，低头看他，不禁笑道，“那又为何教贫道救？”

“既然如此，姑娘亦是会醒的。既是会醒，又为何要救命？”

他所言之意，便是这昏迷只是片刻，而不是如上次昏迷两月了。

江归寻亦意识出他话中寓意，便又行了一礼，“多谢住持提醒。”后便转身不再打扰住持宁静了。

……

曲荷在别庙跪了整整一日。

祈福是原因之一，而去悼念亦又是其中一个原因。每年的今日她都会在这地方跪拜这个小小佛像整整一日，待天黑之后才会离开。

虽然腿脚已经麻痹，可曲荷仍笔直地跪在圆垫上，闭眼做双手合十状，嘴里念着佛经。

‘小槿，我日日求你的丫头能够回来，或许是你走运，让你女儿平安归来。不过这也还有我日日求菩萨求她平安。

她除了那双眼睛，哪里都像你，我第一眼见她我就特别喜欢，也许是因为你，而她是你的女儿。

以前相约我们二人作为亲家，我将你的儿女当自己儿女来看。如今倒是愿望实现，你我也终将成为了亲家，我也将你的女儿看作我的女儿。

归寻会对清言好的，我也不会给他纳妾，绝对只让他娶清言一人，你放心罢，若是以后有时间，便将她带过来给你看看。’

立春看着这门外呼呼吹来的大风，亦拿出一件外袍来披在曲荷身上，道，“夫人，起风了。”

她睁开眼，旋即侧首看向那被风吹拂的树叶还有随之而来的雷电声。

“夫人，看这天气，该是要下雨了。”立春扶起曲荷，随之缓缓往外走去。

曲荷放眼望去那电闪雷鸣，刚才还是夕阳落日，转一瞬间便是乌云密布…估计若是下雨便不好回府了。

立春道，“夫人，我们在这住一晚罢，消息会让下人通知将军与世子的。”

曲荷目光望向远处，闻言愣愣点头，心中却是思绪繁杂。这突如其来的大风与闪电，是否是谢槿对她的暗示？

暗示她要好生照顾好清言，不能将其再次推入聂府？

……

屋外雷电闪鸣，窗纸被风吹得褶皱，而里头江归寻却淡然坐在椅中，轻拾木筷吃着素斋。

刚才见那远处高山被云戴帽，自知今日无法归府，便好生住在这山脚偏庙陪着清言。

既刚见到那僧人躺在房瓦上，那他自是也能预料今日他们必定留宿于庙里，而也自是会告诉娘亦在这留宿。

这素斋也在他们来时准备好了，如今早已凉了。而江归寻仍漫不经心地嚼着这索然无味的饭菜，亦不作声。

待床那处发出吱哑声响时，江归寻才回过神来，他走上前拉开床帘，只见清言费力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看到江归寻时微微一愣。

他自然地坐在自己的身边，把挡脸的几根发丝撩到脑后，随后将发髻上的簪花摘下，将她的头发散下，眉眼微弯，道，“我倒忘了这些簪花容易硌得不舒服，没将其早些卸下。”

刚才在那梦中跟梦里的江归寻搂搂抱抱，如今又是坐在床边被他撩着头发，这样一来，她都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梦境了。

那江归寻的话中竟让清言感觉有些关心之意，她怀疑江归寻是否得了什么毛病，便伸手碰他的额头，问道，“你烧糊涂了？”

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江归寻的额头竟烧得如此烫。她顺下来抓住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竟比自己的还要冰凉。

他撇了撇嘴，亦背对着清言，语气尽是别扭，“你才烧糊涂了。”

果然，不仅脑子糊涂了，连话也开始糊涂了。

清言下起床来，想去那处看看桌上放着何物，却没想到还未挪一步，便被江归寻拉住了手。

清言回眸看他糊里糊涂的模样，轻笑道，“你这又是作甚？”

他一拉，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随即头靠在她的脖颈蹭了蹭，道，“你是病人，还是别多走为好。”他说话时吐出的阵阵热气扑洒在清言脖颈上，弄得清言只觉得痒。

如今，谁才是病人啊……

她无奈笑道，“我只是饿了，去找找吃的而已。”

闻言他亦将她挪到旁边，随即自己站起身道，“那我去给你端来。”

“诶诶。”清言将他拉回位子上，也许是他发了烧所以才会如此轻而易举地将他拉下，她低声劝道，“不用啦，你在这好好坐着。”

说罢便站起身来，摸了摸他的头发后眉眼微弯，转身坐到桌上，拿起刚才江归寻吃过的碗筷吃着饭菜。

江归寻也是发现了这一细节，可未提醒，只低下头来乖乖地坐在床边。

边吃时清言边偷瞄江归寻，她发现自她醒来后江归寻就顺毛了许多，不会与她拌嘴，还不会满嘴‘夫人’‘夫人’的讲。倒是……有些像一开始木讷的江归寻。

难不成，只要江归寻头脑不清楚时，便会成为一个憨憨？

放下碗筷时，清言无意瞟向旁处的脸盆与毛巾，她上前走去，盆中清水倒映着她的面孔。

既是有这清水，自是要拿来用了。她将毛巾沾湿，随后敷在江归寻额头上，垂眼道，“敷凉来更舒服些。”

江归寻配合着她躺在床上，将那毛巾放在额头上，随后侧眼看向她，问道，“你碰了这凉水……会冷么？”

“还可以。”

他抬眸看向她，眼里含着水色，犹豫些许才问道，“你，要不要将手伸进被窝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