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将军府回来之后，江归寻便横抱着清言回到厢房，可还未安顿好清言，门外便传来阵阵敲门声，他回头无意一看，桌上烛光在窗上倒映出朦胧的少女影子。

些许宁静后，又是一阵敲门声，“江哥哥……你在吗？”

江归寻闻言便知晓外头的人是谁了，他往旁瞥了一眼床帐里的少女，随即拉好床帐，往外走去。

他将门打开，看着她仍着那件白绸透纱裙，不禁皱紧了眉，“何事？”

聂玲珑故作忧虑态，眼睛不知瞥向何处，只轻声问道，“可是姐姐身子有碍？若是江哥哥忧虑，那便由玲珑去照看。”

穿得如此暴露的睡衣，谁又知她是安什么心？

“不必，她只是略感风寒。”

话毕便打算着将门阖上，却被她堵上了最后的缝隙，她踏进门去，看着那阖上的床帘，不禁上前去想一探究竟。

她明明透过窗看到了自己的江哥哥抱着聂清言回到了厢房！只是感了风寒又为何要江哥哥抱着？肯定是使的苦肉计！

正要拉那床帐之时，聂玲珑的手被江归寻牢牢抓住，随即又被甩开，他冷声道，“你在干什么？”

她立马恢复委屈姿态，道，“我担忧姐姐，便想瞧瞧姐姐……”

江归寻正欲表达不满，忽然想起更能气到聂玲珑的法子，神色忽的变得舒缓，而嘴角也噙着一抹促狭的笑。

“那番香艳场景，玲珑要是看了可要怪江某轻浮了……”

聂玲珑手中动作一顿，身子僵硬地转过去，对着江归寻故作什么都没听见样，“若是姐姐略感风寒，那玲珑快些给她熬好药让她服下罢。”

聂玲珑又何尝不知江归寻的话中深意，聂清言所谓的略感风寒，其实只是江归寻的一个借口罢。

聂清言竟与自己的江哥哥同了房！

还没等她思绪捋清楚，江归寻便插话道，“既然玲珑要为清言熬药，那还得快些去才是，晚了可不知是玲珑的药先煎好还是清言先痊愈……”

玲珑嘴角抽了抽，面色十分难看，许久才道，“那，那玲珑快些去熬罢，可不能耽误了姐姐……”

他点点头，也不再说些什么，只礼貌给她行了一礼，目送着她离开。

待听到远处阵阵下楼声，江归寻这才离开厢房，径直走向城墙口。

见到李睿时，李睿正好收了摊，他将记账本交给下人之后，便朝着江归寻那边走去。

江归寻立于骆驼交易摊对面不远处，已是深夜，他立于黑暗之中，只能透过微微月光瞧清他的面孔。

可即使少年的脸庞再看不清楚，李睿也能一眼认出他，毕竟日日相伴十几年，即使化成灰也能察觉出是他。

李睿拍了拍身上尘土，抬眼问道，“少将找李某何事？”

他两眼环顾四周，即使四周无人心中仍怀揣着不安，他轻声道，“副将，此事还得去别处商量。”

江归寻向来警惕，即使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中也怀疑着是否有隔墙有耳，在自己房屋中也警惕着各种动静，生怕有人翻墙揭瓦偷听他们对话。

李睿走前带领他到自己的屋中，李睿的屋子离城墙只有百米之遥，房内只有一张小床，一桌一椅一盏烛而已。虽寒酸简陋了些，但却寂静无人，也无人会有意窥探里头人的对话。

而江归寻见此却心生愧疚，李睿也是跟随着父亲多年的得力副将，如今却为了他而受这般寒酸之苦……

他轻叹息，许久才道，“副将怎住的如此寒酸？明明可在将军府中住下，又为何委屈自己住在这里？”

李睿捻了捻胡须，本来心中荣华富贵不比保家卫国重要，在哪住其实都是在大汉国土中，又何必在意住在何处。

李睿道，“住在这也离我的摊子近些，何况李某还带着那些骆驼，可挤不进那将军府……”

“江二今日来，是想询问一年前春陵之战一事。”

一提到那场大战，李睿的眼神瞬时冷了下来，脑中又回忆起那段过往……

他那批军队，少将军单枪匹马，冲锋陷阵，最终命丧沙场；而那两万江家军也死在沙场上，除了他无一生还。

他愧疚，甚至想过轻生，可庆幸自己没有轻生，这才等到了少将回来……

李睿捻了捻胡须，轻咳几声，道，“那日江家军假装卸甲离开，却又暗自与我商讨这一事，于是在少将上阵过一刻之际，便开城墙共抵外侵。而江家军全军覆没之际，后面援兵赶来这才赶走了匈奴……”

“那些襄阳里的人早就收到了来信，应是故意拖延时间。而皇家就是要等着江家军覆没之际才……”

江归寻以无心再听下去了，这些几乎如自己所料，但只有一事他百般想要确认，“那援兵……是江家的吗？”

他从头到尾其实就是想知道，那批援助军队，到底是皇家的兵马，还是他们江家的兵马。

“是皇家的。”

江归寻垂下眼睑，心中早已预料到结果，可还是想去探个究竟，却……

既是一个死局，父亲又怎可能舍下江氏大业去救他性命？或许，连派他征北一事也是命中注定要将自己抛弃。

江归寻淡淡道，假意刚才只是随口一问，许久才道，“明日我要带着夫人再去将军府一趟，若事情办成便是后天出发，副将多留意些。”

李睿点了点头，却仍未按住心中疑惑，“为何少将还要去那破败的将军府？”

……

“去接那些将士们回家。”

虽李睿并不明白江归寻所说的话，但亦也没再问下去，只沉默着听取他的命令。

“到了襄阳安顿之后，便加急快鸽传信到春陵，凭章辨真伪。”

“是”

……

许久才觉更漏已过五之又三，如今已是三更天。

江归寻低眼看着那残尽的蜡烛，道，“天色已晚，李副将早些休息。”

终是结束了这彻夜长谈，李睿以为他会留宿一晚，殊不知他讲道，“夫人今日感了风寒，江二实在放心不下，还是得回去好生照顾。”

李睿也不敢再强求，便任由他离开。

少将如此宠爱着他的夫人，倒是让李睿想起了自己襄阳的贱内……她亦不知自己存亡，估计也会伤心难过的很。可惜自己不能及时赶回，连她是否安康也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