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言落水当晚，还做了一个梦。

又是与前几日一样的梦，重现着她跳销魂井的片段。可这次的梦又与之前的有所不同，那不是跳前的片段，而是跳后的片段。

销魂井就如普通的井一般，入了销魂井就如落水般，她即使再怎么挣扎她浮不起来，只能任凭着自己不断地往下沉，因被冷水浸泡，清言的身体也逐渐冰冷僵硬，脑中却不断回忆着自己的一生。

听人们讲，将死之人会在死之前回忆着自己的一生，清言想起了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爹爹，想起了春花秋月……

想起了南宫浊。

可在当自己意识完全失去之前，她好像被人拉住了衣领，那个人拉着她拼命地往上爬，清言也想使劲往上爬，可她却丝毫使不上劲，只能被那个人拖着走。

随后，清言感觉有人握住她的手，那只大手温暖有力，是她无穷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在冲出销魂井时，清言却没被拉出，而那个拉着她的手也松开了她，她又跌入那无穷的黑暗之中。

好冷。

忽然嘴上感觉有软软的东西贴了上来，只觉嘴边冰凉凉的，而自己也不会因缺氧而感到难受。

那人环着她的腰，把她带上了岸。她将浊水咳了出来，睁开眼见到的是……

江归寻。

……

那是江归寻？还是南宫浊？

还没等清言想明白，自己便被“啪”的掉落声惊醒。转头看到自己的花灯又自顾自地掉在了地上。

她下床，捡起掉落的花灯，看着花灯里的灯芯看出了神。

每每自己做梦醒来，花灯必定不是像昨夜一样安分地放在桌子上，而是掉在地上。清言心想，自己睡前可把门窗关紧了呀，而且小灯笼就放在桌子上的正中央，怎么会掉？

难不成，这人世间还会闹鬼？

清言摇了摇头，收起自己奇怪的心思，想了想这本身就是小说，再怎么灵异都不足为奇。

不过，自己心中却产生一种预感，在销魂井的那只手，就是南宫浊的手！

虽然自己有着上帝视角，知道江归寻就是南宫浊的转世。可既是转世那亦不承接原主的记忆，而自从自己昏迷醒来后，江归寻性格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如之前的木讷，对她还会调戏和调侃，像极了流转于风流场所的官家公子哥。

而那种性子，像极了表面高冷，私底下却是另番模样的南宫浊…

揣着怀疑的心思，清言打算试探一下江归寻，若江归寻真成了南宫浊，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了……

她之前在仙界可是好生调戏了南宫浊一般，如果照他的意思，若我不从他，可当真会杀了我！不过现在这万木堂有殿下，他应该不会胡作非为。

只不过……如果他恢复了仙界的记忆，他应当不会为自己说话才对，而且怎么会处处针对聂玲珑？聂玲珑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可真是头疼。

清言怀着心事打开了门，一开门却见江归寻将手别在身后，整个人倚靠着门梁，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

她被他看得不耐烦，“你是不是很闲？”

“夫人睡得可好？”江归寻道，“夫君担心你受凉，便早早地给夫人准备了姜汤，快趁热喝了罢。”

果真，他从背后端出一碗汤药来，碗上还冒着滚烫的热气，应该是刚做好就给她端来了。

清言接过汤，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因灌得急，有汤药从她嘴旁流出，沿着下颚线浸湿了她的衣领。

他接过碗，不自觉地伸出手来擦了擦她的嘴边，却不经意摸到她柔软的唇。

两人都愣住了。江归寻的手也停留在她的唇上一直没有放开。

清言被他撩得心热，拉开他的手，道，“戏已经做完了，你怎么还入戏这么深！”

他假装没听见她的不耐烦，只开玩笑道，“夫人就不信夫君在汤里下毒？”

清言又是一愣。

他会下毒吗？虽然长时间的相处让清言已经足足相信了江归寻的为人，可若这些都是装的呢？……

江归寻被她的反应给弄笑了，伸手摸着她的头，“我怎么会害夫人呢？夫人受惊了。”

其实刚才聂清言真的有一刻怀疑江归寻是会给她下毒的，若他真有了南宫浊的记忆，她聂清言逃了他的婚，还爱上了别人，不会活剥她才怪！

清言真的被他恼火了，怒视着他，心中的话就那样被自己说了出来，“南宫浊你是不是有病！？”

南宫浊，你是不是有病。

江归寻怔了怔，最后却是一脸坦然，“嗯。”

他没有否认，没有说他不是南宫浊，只嗯了一声。

清言仍没反应过来，继续泼口大骂道，“就只亲了一下而已就喊别人夫人，那以后你救别的落水的姑娘，你渡气给她，是不是上岸后也喊夫人了？我知道这是做戏，可这戏做的太过了，你不是喜欢聂玲珑吗？不是娶了她吗，这样对我好又是什么意思！你就是个渣男！”

“渣男是什么？就是向你这种明明已经有妻室了还要和别的女子搞暧昧的，这世间如果都是你这种人，那就是所有女子的悲哀！”

清言从来都没有这般粗鲁骂过人，但江归寻却并没有被惊吓到，好像她这样很平常一样，她骂自己他也不反驳，也不开口打断，就任凭清言骂完，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可是谁也不知道他内心里把她的话在意了多久，甚至记到了现在。

清言骂着骂着气就消了，心里也逐渐平静下来，嘴硬道，“反正我觉得我说的没错，你就是这种人。”

江归寻点点头，表示很赞同她的想法。

清言：“……”

这人被骂都无动于衷的吗？要是自己被人骂了一定是会骂回去，还骂得更凶更狠，可他听了自己的气话却还很赞同？

清言踮起脚，伸手摸着他的额头，“你是真有病了？”

感觉到额头上的凉意，江归寻抓住她的手，低头一直盯着她，却不说话。

他想起清言被封为提灯仙子那会，清言同他坐在地上抱怨着仙帝，还在他面前说仙帝的坏话，丝毫不畏惧。

如今被她骂的对象成了自己，江归寻却丝毫生不起气来，毕竟，她说得也对，别人看到的也是那样的。

被江归寻提着，清言又是踮着脚，重心越来越不稳，最终往前倾扑在江归寻怀里。

头上传来一阵声音。

“好久不见，聂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