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还是晚了一步。”千秋看了一眼还在向四处张望的那些小孩，面无表情地舒了口气。虽然他们年纪很小，但是他们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原本应该清澈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一种名叫仇恨的雾。

无月长叹了一声，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说道：“辛苦你了。”

“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千秋点了点头，他不太擅长和人交流，怎么安排那几名幸存者，就由无月喜欢来安排了。“对了，如果有什么别的邀请，你自己定夺就好，不需要专门等着我。”千秋说完转身向自己休息的地方走去，没有和无月多说一句话。

千秋今天有些奇怪。无月看着千秋的背影，皱着眉对自己说到。虽然他还是像平时一样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但是他的语气和动作神态都和往常有些许不同，她总觉得他今天有些急躁。

随他去吧，无月只能这么想。千秋有心事也不会对其他人所，她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压力过大而承受不住。不过这么久都过来了，看上去她有些想多了。

无月走到那些幸存者跟前，一个浑身沾满灰烟的女人警惕地呵护着年龄不同的十个孩子，他们看上去就像是从火灾现场逃出来一样。无月打量了一眼女人，她或许是那群孩子中某个孩子的母亲，她目光犀利地盯着无月，像是随时能够和无月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你们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新家。”无月向一个孩子伸出手，那个孩子惊恐地退到另一个孩子身后，她从别人背后探出半张脸，小心翼翼地盯着眼前的无月。无月向那个孩子温柔地笑了笑，然后向女人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跟着自己。

他们还是不肯走，无月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孩子们忽然一下列成两排站开到一边，露出了一个躺在一个简易担架上的女人。

原来是这样。无月点了点头，她拍了拍手，几个侍女跑上前半弯着腰恭恭敬敬地听候调遣。“你们快把那个人送到百草堂，让大夫们好好医治。”虽然无月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又受了什么样的伤，不过她现在能感受到女人的气息十分微弱，她的灵魂之火就像是风中残烛一般，随时可能熄灭。

侍女们领命上前抬起担架，然后迅速向百草堂的方向跑去。

看到无月愿意救治那个女人之后，带着小孩的女人眼神才缓和了起来。看样子之前她还是对除了千秋和受伤女人之外的其他人保持着戒心，不过可以理解，经历过那样的灾难，还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不是心大就是傻。

“这里面的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你们完全可以放心。”五月笑着对他们说道，孩子们点了点头，但是依然警惕地盯着微笑的无月。无月没有在意他们的目光，她知道，孩子们想要重新接受其他人，还需要一点时间。毕竟经历过这么大一场变数，别说是小孩子了，即便是成年人或许也要过个好几年才能渐渐淡忘这一切。

不过有的仇，大概是淡忘不了的吧。

“那个……”一个小孩子开口问到，无月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个孩子眼睛黯淡无光，就像是对一切已经绝望的眼神。无月向他笑了笑，那个孩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你能教我功夫吗？”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里突然闪烁着狂热的光，像是十分期待无月肯定的回答。

听他说完，其他的孩子也是满眼期待地盯着无月。无月笑着摸了摸提问的那个孩子的头，然后向他们摇了摇头。

孩子们失望地低下头，显得非常沮丧。

“我不会功夫，所以不能教你们。”无月笑着说到，他知道孩子们为什么会这么问她，说实话，她现在即便是会功夫，也不愿意教给他们。因为她从他们眼里看到了一些不应该出现的东西，一种或许会让他们走上毁灭的东西。

“那么，其他人呢？其他人会教我们吗？”另一个女孩问到，无月向她摇了摇头。

“所以，你们想学功夫，是为了什么？”无月蹲下来看着孩子们，他们都紧紧地盯着她，眼睛里充满了狂热的渴望。

领着孩子们的女人走上前，似乎是想向无月道歉，无月向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听听孩子们想说什么。孩子们沉默了一会儿，一个有些瘦小的男孩举起了手，满眼期待地看着无月。

无月向他点了点头，小男孩用洪亮的声音说道：“我学功夫，是为了给我的爸爸妈妈报仇！”他说完之后，面色涨红地看着无月，似乎是在等待无月夸赞自己。

“可是，报仇之后，你还想做什么呢？”无月微笑着问到，小男孩被他的问题问得打了个突，支支吾吾的半天回答不出来。是啊，报仇之后我还想做什么？小男孩突然发现这个问题他压根就没有想过。

“我不知道……”小男孩低下头，老实地回答到。

无月看了一眼其他孩子，他们也是一脸的迷茫，压根不清楚自己以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无月笑着轻轻抚摸了一下小男孩的头，笑着说道：“假如你们现在就是功夫高强的大侠了，我就是知道害你们父母的恶人，你们要怎么做？”

“当然是问你了！”另一个小孩子高声回答到。

“好啊，那我现在说，她就是杀了你们父母的恶人，你们会怎么做？”无月指了指身旁的女人，小孩子们一下子哈哈大笑起来，女人一脸不解地看着无月，不知道他买的什么关子。

“不可能是阿姨！”一个小女孩笑着说到，无月点了点头反问到：“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阿姨是好人！”所有孩子异口同声地回答到，女人似乎有些感动，她笑着摸了摸孩子们的头，然后回头看着无月。

“如果她不是你们的阿姨，是其他人呢？”无月又反问到，孩子们思考了一会儿，一个小男孩回答道：“那就杀了她，给我们的父母报仇。”其他小孩赞同地点了点头，带着她们的女人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的担忧。他们的想法太过于天真，如果真的想无月所说的那样，那么他们不仅报不了仇，自己反而还会成为他们所讨厌的恶人。

“可是……”无月扫了孩子们一眼，他们脸上此刻正洋溢着一种像是满足的表情。“你们怎么知道她就一定是坏人呢？”

“你说的啊！”

“可是你们怎么确定我说的一定是真话呢？”

“因为姐姐你也是好人！”

“如果我不是我，而是其他人呢？”

无月抛出最后一个问题，所有的小孩一下子变得目瞪口呆，虽然无月的问题有些绕脑筋，但是孩子们还是敏锐地发现，他们进入了一个死胡同。他们发现，如果按照无月的说法，那么他们之前做出的决定，完全就是错误的。这就是无月想要达到的结果。

可是这不仅仅是一个故事或者几个问题，这是现实里经常发生的事。孩子们很纯真，对所有人都会保持友善。但是他们还太幼稚，这份友善或许会成为他们成长的最大的阻碍。如果这时候不让他们明白这个道理，即便以后他们能顺利成为阴阳司武士或者其他武者，那么他们迟早会在这上面栽跟斗。

“孩子们，现在你们还不是想着要去报仇的时候。”无月爱怜地看着孩子们，他们有些沮丧地看着她，像是想从她身上找到答案一般。她微微一笑，然后站了起来，对他们说道：“你们的家人舍命保护你们，是为了让你们好好的活下去，而不是把仇恨一直挂在心上。现在你们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然后真正地长大。”

“可是，我们的爸爸妈妈……”一个小女孩嗫嚅到，她有些不甘心地撕扯着自己的裙边。

无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你放心，我会替你们完成心愿的。”她笑着说到，原本小女孩积攒着乌云脸上，也渐渐绽放出了温暖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