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是本朝皇帝的弟弟，手头没什么实权，整天闲得发慌，经常爱在城里搞个大新闻。

有时候是施粥，有时候是当街抓住小偷并扭送官府，不过那回大家都说，从“小偷”到“抓住”到“扭送官府”，都是这位王爷自己安排好的。

正因为他爱出风头，整个京都，就没有不认得他那张脸的人。就连很少出门晃悠的崔玉蓁，都曾在街上看到他指挥马车，所以凝珠一眼就认出他来。

从崔玉蓁的记忆里翻找出这位王爷的信息，孟回大大松了口气。她一开始听到是皇亲国戚，还担心会惹上大事，连带得整个崔府遭殃，这会儿终于不会再有顾忌。

“这可真是送上门来的好机会啊！”

孟回很想仰天大笑，差点儿流出两行晶莹的七色眼泪，感谢祖师爷们保佑，感谢CCTVMTV各种TV，在她没有银子办事的时候，送来端王这么可亲的人！

“端王地位高，挥挥手就能让他们遭殃。但端王不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没实权不说，还不受皇上待见，顶多也只能让老爷和崔大遭殃。”

崔老爷好歹是领皇粮的人，虽说皇上连他是扁是圆都不知道，但端王绝不敢为了一个外室，对朝廷官员全家下手。

不过，对崔老爷和崔大本尊下手，性质就不那么恶劣了。

凝露、凝珠笑得见牙不见眼，过了一会儿，凝珠才又问道：“姑娘，咱们应该怎么做才能让端王知道呢？”

这倒是个难题！孟回摸了摸脑袋，这年头没有举报热线，想和端王说上话，纯粹是异想天开。

端王平时是爱接地气，但她要是学电视剧里的女主拦马车、拦人，除了被打得连凝珠都不认识，再不可能有别的结果。

凝珠看她没什么好办法，把声音放到最低，道：“要不......咱们把这事宣扬出去！”

孟回纠结地看着她，半天拿不定主意。“要是宣扬出去，端王肯定能得到消息，可弄得人尽皆知，他万一不出手报复怎么办？”

“那可是端王爷！您忘啦，有回他在青楼旧相好，被一个外地来富商高价买走了，他把青楼砸了不说，还派人去富商手里把人给抢回来了。”

听到凝珠说起这事，凝露也跟着嘟囔道：“那富商被打得可惨可惨了！”

崔玉蓁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记忆模模糊糊的，孟回压根儿想不起来。这么一听，觉得放消息出去，好像的确是可行的，只是要想一个安全的办法，不能牵扯到她们头上。

“过一段时间，我再去找夫人，就说这回没到坟上去，我心里不安，托你再去烧点纸。你趁这个机会，去一趟张家村，找莲儿聊一聊。”

孟回还不忘嘱咐道：“莲儿跟老爷、崔大没仇，只想报复赶她走的崔玉薇，你得跟她说，这事关系到崔玉薇的婚事。崔玉薇是嫁入高门做贵妇，还是跌落尘埃没人娶，全看她能不能把消息传出去了。”

凝珠很快在心里打好了草稿。“放心吧姑娘，我知道该怎么说。天不早了，快歇着吧。”

月光如水银泻地，又似一团朦胧的雾，让本该黑暗清冷的夜，染上了几分梦幻色彩。

孟回这夜睡得香甜无比，醒来时神清气爽。外面天还没亮，她照旧蹦跶了一会儿，直到外面传来凝珠、凝露的声音才停下。

早饭依然是硬馒头和稀粥，没有任何变化。正在孟回试图用热茶把馒头泡软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凝珠跑出去，很快又跑了进来。

“姑娘，昨晚李姨娘得急病死了。”

孟回愣怔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接着继续用筷子夹开馒头，见泡得差不多，才夹起来咬了一口。

她心里不是完全没有别扭，作为一个现代人，发现这里的人可以随时“得急病”死掉，难免有点唏嘘。但要她同情李姨娘，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这别扭来得快，去得更快。

特别是想起崔玉莹，再看李姨娘的死，就只剩下“活该”两个字了。

*

李姨娘的死，影响不了心肠冷硬的崔老爷，也影响不了崔大和崔玉薇。这两个人的冷漠程度，有点超出孟回的预料。

孟回每天去王氏屋里请安，偶尔趁崔老爷不在，厚着脸皮吃顿早饭。崔玉薇还是那副小宠物卖乖的样子，看不出有什么悲伤。

崔大和她迎面遇上过一回，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提起如意结的事，也没多看孟回一眼就往府外走。他出门的脚步匆忙，脸上挂着隐秘又淫荡的笑容，孟回估计他多半是去找街尾那位外室。

崔老爷还是和平时一样，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作为一个文化人，他甚至都没为失去白月光写首诗！

府里唯一有变化的人，是和李姨娘做了多年邻居的云姨娘。不知是物伤其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云姨娘在王氏那里报了备，把院子弄成了小佛堂，开始带发修行。

孟回三不五时会去看她，她还是热情接待，看上去比以前更从容了。

大半个月过去，李姨娘彻底被人遗忘，连最爱嚼舌根的刘娘子都不再提起。好在因为这件事，崔大和外室搅在一起的八卦，暂时还没从厨房圈子传到各大院子里。

这天一大早，孟回请安时见崔老爷不在，红英也不在，王氏还一脸高兴，干脆放弃吃水晶虾饺的机会，提出让凝珠代自己去上坟的事。

“上回去给大姐姐烧纸，天气不好没去成，我心里一直装着这事，实在放不下。”孟回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角，细声细气地道，“今天天气好，我想让凝珠再跑一趟。”

“让她去吧。”王氏大手一挥，语气轻快地应下了。

在旁揉肩捏背的崔玉薇，逮着机会也问了一句：“母亲，今天有什么喜事么？让我们跟着高兴高兴吧！”

孟回瘪瘪嘴，死了亲娘还来打听高兴事，也真是够缺心眼儿的。

王氏倒不在意，颇为愉悦地道：“是有喜事，我给红英找了个好人家，过几天就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