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身世相似极了，又是从小相识的情分，在这凉薄如水的宫中，这份感情就显得愈发难得。采薇叹说：“是啊，身为女子，就如那浮萍一样，一旦离了家，便只能随波逐流。如果，当初我们两家没有获罪，你与我都不会是现在这样的际遇。或许，我们早已许了普通官宦之家，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

芳蕊见她脸上流露出一丝哀愁，不由地疑道：“姐姐如今贵为小主，又得皇上的宠爱，怎还这般自嗟自叹？”

采薇淡淡一笑，说道：“不过是如人饮水罢了。还记得我们当年遇见的悦婕妤吗？那时，我们不也羡慕她一朝选入宫中，风光又体面，可到头来，还是被人压制着，险些丧了命。可见，皇宫不是一个好地方，充斥了太多利欲熏心的人，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了。”

芳蕊听着，附和地点点头，说道：“小主说的是，不论主子还是奴才，都是不容易的。”

采薇看着她，又说：“不过，宫里也不尽然都是不好的。就如你我一样，咱们的初心未变，不是吗？”

芳蕊笑容灿烂，点头说道：“奴才和采苓一样，从前就视小主如长姐，今后，也仍是一样的。”

两人避着其他人，一直聊到了日暮，将彼此的遭遇一一述说了。采薇感叹于她在宫中所受的欺凌和辛劳，而芳蕊也感叹着采薇所经历的种种不幸遭遇。

顺和元年二月，虽然已经过了数九寒冬的日子，但最后一股寒潮还是后劲十足，结结实实地下了一场春雪。宫中的长街虽有太监们不遗余力地清扫，但仍是积了薄薄的一层霜雪。

后宫嫔妃安顿好，便在这样一个飞雪连天的日子里，嫔妃们必须起个大早，赶去凤梧宫给高皇后请安，之后，还要与高皇后一起，再赶去慈宁宫拜见太后。于是，各宫都早早地动身了，采薇她们的宫殿最为偏远，更是提前了大半个时辰就起身梳妆了。

宫装都是量身定制的，又按着嫔妃们的品阶，所穿的图纹亦有讲究，又是头一日行请安大礼，更是不能逾越半分。采薇挑了件最素的淡蓝色银狐小袄，配着双蝶攒金钗，画了恬淡的妆容，丝毫不张扬。

寝殿外，王印尖锐的嗓子响着：“婕妤小主，起轿。”

采薇朝芳蕊看了一眼，疑道：“什么时辰了？钱婕妤这么早就去了？”

“刚到卯时，”芳蕊手上加快了些，说道：“小主放心，轿子已在殿外候着了，不会耽误时辰的。”

采薇点了点头。

天空还是暗沉沉的，钱婕妤坐着轿子，王印手上提了只水桶，一路小心翼翼地跟着。

钱婕妤撩起了轿帘，与王印对视一眼，她眼神一瞥，王印便会意，悄悄走慢了些，将水桶底部的暗扣挪开，那水便滴滴答答地落在他们经过的长街之上。

因天气骤冷，不稍片刻工夫，地上的水便结成了一层冰，愈发湿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