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弗隆斯（Bifrons），第四十六魔神，怪状魔神。形如怪兽，也可以以人形存在。擅教人以占星、艺术、几何，可以甄别宝石、药草。癖好是移动尸体或点亮坟墓上的蜡烛。”

——夏克《铸剑为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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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庄园内依旧，或是说比平时更加忙碌。

泰贝莎拎着一个袋子抱怨着，“夏克，你给我们带来的额外工作很不好。”。

夏克一耸肩，“怎么，袋子很沉？”

“不，”泰贝莎微微皱下眉头，“但是面粉弄得衣服上到处都是！”

夏克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你的围裙是白色的。”

泰贝莎一边把面粉向夏克的脚一边恼怒地说：“可是侍女服是黑色的！”

夏克提起面粉袋，还给泰贝莎，然后推着侍女的肩膀把她推到楼梯口。

“这些面粉有大用，如果真能奏效，你在洗衣房多奋斗几个小时也是值了，快去快去……”

......

夏克赶去城堡的会客厅，到达时却发现厅门没被关上，厅内还传来莉亚不耐烦的声音。

“可笑，就因为一个鬼故事，你就要赶走欧尼斯特？”

“我的莉亚，我再说一次，这不是鬼故事，我真的很担心你们的安全，所以……”

“够了姑妈！你把我想得太傻了，分明是想赶走客人，却用这么拙劣的借口诓骗我，你真虚伪!”

“你以为凡是你想当然的就一定是对的吗？”

“这是明摆着的事！”

莉亚说完最后一句话，没有按礼节向她的姑妈打任何招呼，便气冲冲地跑出会客厅。

夏克进去，看到的是正在皱眉揉额头的伯爵夫人。

夏克没有立即出声，而是走到小桌前开始冲泡早餐茶。

夏克戴着丝质白色手套将红茶与茉莉放入白瓷茶壶，提起玻璃水瓶将冷却了一下的开水倒入后再把水瓶放得远远的。

汤色橙黄的可口红茶从壶中流入小巧的茶杯，夏克轻轻捏着茶杯柄把它放到杯托上，又把一旁的木托盘上的蕾丝托盘垫展开铺好，最后把茶杯放入托盘，将托盘端起呈至伯爵夫人面前。

伯爵夫人早已敛去消极的神色，她拈起茶杯细细品尝。

放下茶杯后，伯爵夫人笑道：“比起那个初来时不知道红茶里还可以放糖的小伙，现在我的庄园里的第二男侍真的无可挑剔了。”

夏克也回想起自己第一次笨手笨脚惹得雷蒙德直喘粗气的情形，不由微笑起来。

伯爵夫人继续品茶。夏克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询问：“您真的不愿意暂避一下？”

“夏克，相信我，我对这个庄园的眷恋不比雷蒙德管家少。”伯爵夫人轻轻说道。

“但是只是暂避，您完全可以当成一次出行。”夏克劝道。

“那个怪物还没有伤人的先例。而我被它恐吓不止一次了，再多几次也无妨。我的忠诚的侍从们为了庄园忙上忙下，现在现在又英勇地面对恐惧。我如果逃走，心里会不安的。”

夏克定定地站了几秒，之后一欠身，“您的意愿，我的伯爵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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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船湾城堡灯火通明。

夏克下楼到达仆从厨餐室，侍女泰贝莎听到下楼的声音后抬起汗津津的小脸。

夏克瞧了一眼她手中的针线活，有些惊讶地说：“不是吧，这点儿活就把你累成这样。”

泰贝莎轻咬嘴唇不说话。

夏克拉开一旁的木椅坐下，把声音尽量放平缓，问道：“很紧张？”

泰贝莎立即摇了摇头，想了一下又轻轻点了点头。

夏克把手搭在椅背上，“放轻松，不要自己吓自己。”

“你就一点不害怕吗？”泰贝莎轻声问。

“刚开始时，你是不知道我被吓成什么样。吓着吓着，也就习惯了。”夏克说。

夏克的计划大致是这样，让仆从们四散到城堡各处，备好面粉。一但撞见那个鬼怪，就将面粉撒过去，同时吹起哨笛。

那个怪物果然有实体的话，或许会被面粉标记。

正思索着计划中的环节，泰贝莎却用手指戳了夏克几下，她的声音打断了夏克的莫名思绪：“我想回卧室了，夏克...”

“哦，那收拾一下，我陪你上去。”

夏克向伯爵夫人提议，晚上长燃烛火，禁止侍女与女佣独自走在城堡里。

夏克与泰贝莎并行，刚刚想了两件趣事讲给泰贝莎听，小侍女绷紧的小脸也才刚刚放松一些。

就在这时，夏克却突然停住，又吓了泰贝莎一跳。

“你干嘛！”泰贝莎一边跺着脚一边扇了几下夏克的胳膊，而夏克一脸严肃地盯着她。

她生气地质问：“刚刚吓我一跳，现在你又摆出这种表情，想干什么！”

夏克做了几个口型。

忽然，泰贝莎脸色难看起来，像是喝下了一杯卡斯提尔王国出产的墨鱼汁。她艰难地重复起夏克的口型：“它，在，我们，旁边？”

夏克看看泰贝莎，又看看地上，泰贝莎的影子正阴森森地摆动着身形，点了下头。

泰贝莎贴到夏克跟前，眼睛顿时充盈了泪水。

她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夏克，鼻子不自觉地发出轻轻的“哼”声。

夏克凑到她耳朵边，说道：“别怕，别往地上看。”

同时夏克把手背到身后，按在银制短剑上面。

泰贝莎吸吸鼻子，声音却比夏克想象中要镇静：“现在我们怎么办？”

夏克慢悠悠地说：“回你房间。”

就在此时，楼下又传来一阵突兀的哨声。

这说明，楼下发现了那个鬼怪。

夏克大吃一惊，看向地上，泰贝莎的影子还在兀自摇动着。

他失声低呼：“这鬼东西居然不止一个！”

夏克不再犹豫，反手握住银制短剑，压低身子，同时右手用力探出，向地上的影子发起攻击。

泰贝莎捂住嘴看着眼前的一切。

上一秒还温声细语的第二男侍，这一秒直接变成了一个刺杀者，没有任何征兆就对诡异的影子提刀相向。

更令她吃惊的是，她的影子瞬间又分出了一个黑影，并迅速地与夏克拉开距离，一晃又消失了。

如果不是夏克有言在先，她或许会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幻觉。

“原来这鬼东西能跑这么快。”

夏克第一次在灯光下见到“它”是如何移动的，心中对此也是十分诧异。

他拉住泰贝莎往楼下跑，赶去哨声响起的地方。

迎面撞上小侍女唐娜，她的脸上全然没有害怕的表情，反而兴冲冲的。

她看到夏克下来，兴奋得边小步跳边叫道：“有作用，有作用！夏克，你的‘面粉计划’生效了！”

泰贝莎听闻唐娜的话语，立即挣开夏克的手，两个侍女尖叫着欢呼起来。

夏克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将两个女孩推到一边，去查看事发地的情况。

夏克把手搭在背对着他的第一男侍雅各布肩上，问道：“什么情况?”

雅各布回头，脸上满是笑意，“特纳遭遇了那个东西，结果他把整整一小袋面粉都倒在了那东西身上。‘它’都愣住了，身上粘着面粉，原本看不到的身躯立即显出了轮廓。过了几秒，‘它’身上的面粉尽数撒落，看样子是‘它’可以直接变成虚幻之体消失。”

“可以在实体虚体状态之间切换的怪物？但愿不要是莫罗斯那样的怨灵……”夏克仍是微皱了下眉头。

而且刚刚这里和泰贝莎的房间前同时出现了鬼怪。

鬼怪不止一只。

雅各布不以为意，他说道：“高兴点，夏克。这怪物的面粉没抖干净，它还留下了逃跑的轨迹！”

“走，带我去看看。”

夏克眼睛一亮。

两人跑动了几步，在特纳面前停了下来。

特纳瘫软在地，手紧紧地握住已经空了的面粉袋。

修养过来的维罗妮卡太太正在给他擦拭满头的冷汗，同时一手抚在特纳胸口处，试图以此安慰惊吓之后的特纳。

夏克蹲下来让视线与特纳平齐，他开口说道：“好伙计，很勇敢。”

特纳急促地喘着粗气，仿佛在灼烧着的气息喷到夏克下巴附近，夏克没有躲开，也没有遮挡。

“特纳现在几乎说不出话，圣父在上，请庇佑这个孩子。”维罗妮卡太太呢喃道。

特纳艰难地挪动了下背部，紧接着断断续续开口：“我…距离它，很近…很近，但，但是…只看到一双圆形的眼睛…如果它能攻击我，应该早就动手了...”

夏克用手示意他停歇。

他想了想，说道：“你的意思是……它其实善用幻象，幻化出了怪兽的眼睛，实际上基本没有攻击力？”

特纳勉强挤出一丝笑，点了点头。

“雅各布，那东西逃跑的轨迹呢？”“跟我来，就在前面。”

一条由断断续续的面粉组成的轨迹前，雷蒙德和几个仆人守在那里。

见到夏克来到，雷蒙德立即出声：“它被我们堵住了，前面是死路，但是有几间杂物间可以供它藏身……”

夏克轻轻摇头，“它可以进行虚实变换。穿墙对它来说应该是件容易事。”

“那现在……”雅各布出声。

夏克吸一口气，说道：“计划不变，侍从分到主人房间外值守，有情况就吹哨——我去试试，能不能抓住它。”

夏克抽出短剑，沿着面粉的轨迹走下去。

转过一个拐角，面粉到这里就消失了。

“如果是穿墙了，墙上应该会有些面粉才对。”

夏克找着墙壁上可能存在的面粉痕迹，却也分出心来四下扫视。

人在集中注意力时受惊吓的话，惊惧的感觉会甚于平时几倍，夏克可不想被鬼东西吓得失声大叫。

突然，尽头处，一间杂物室的门，动了。

夏克心跳顿时加快，急忙瞄过去。

门一阵一阵开始抖动，而且越发越快。

夏克拿衬衫袖口一抹额头，挪动着前往杂物室。

马上要到门口了，夏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如果怪物躲进了杂物间的话，附近应该有掉落的面粉。

可是，周围一片整洁。

“等等！维罗妮卡太太说过，怪物可以隔空移动物件！”

夏克突然想起了这一茬，他没有迟疑，转身往回看。

映入夏克眼中的，赫然是一双近在咫尺的，猩红的圆形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