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界皆歌
作者:愚鲁迅疾 | 分类:奇幻 | 字数:35.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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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孩童
匹斯勇者公馆内熙熙攘攘,如果不是近日的第二场大暴雨将要降临到提尔提斯大戈壁,而这暴雨提前带来了清凉的风,人们势必已经被湿漉漉的空气和其他人散发着尚未消化的食物气味的吐息搞得心神不宁了。
阿汤哥此时心中难免产生几分忐忑之情,他出生在一处自己也叫不上来名字的边陲小村庄,依靠着自己的勇敢和坚韧走到了二级勇者的位置,他家里有还在跟随父亲母亲收拾庄稼的弟弟妹妹,他的耳畔还时常回荡着弟弟妹妹们欢快地喊着“哥哥”的场景。
阿汤哥不是生下来就叫阿汤哥的,他姓周,母亲希望他成为一个杰出的,完美绝伦的男孩,于是为他起名周的美。
当母亲怀抱周的美给他喂奶时,却突然因为剧烈的灼痛缩回了身体,然而疼痛的原因却全然不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周的美都被认为是无法哺育的恶魔之子。直到有一天,周的美的父亲周六日再也不能忍受邻居那个胸部下垂,打扮妖艳,头发常年弯曲湿漉,爱打探别人秘密的长舌妇“大鹦鹉”,在妇女群体中宣传自己并非周的美的亲生父亲。
周六日感到屈辱,他看着那帮丑陋的女人们叽叽喳喳,议论纷纷,而且在议论完以后还要把自己懵懂无知的儿子召唤过来,不怀好意地抚摸他的头,并且假装热情地询问他的家庭状况。
周六日感到屈辱,这种屈辱不全是因为长舌妇们的议论,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无力辩驳。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庄户人家,他不明白妻子为什么生出了一个在喂奶时嘴巴会发烫的孩子。看着在田地里随风摇曳的金色麦子,他的心中浮起一种邪恶的念头,他要打自己的妻子,他要逼问她,得到一个或有或无的真相,他用他瘦小的,桡尺两骨上只连着几条发柴的肌肉的手臂信手拾起一条干枯瘦弱的树枝。
他来到自家泥土里混着稻草的矮墙跟前,听见屋里由高粱糜子编成的笤帚摩擦粗糙地面的声音,眼前又出现了妻子扭动着丰满柔嫩的身躯,有力的胳膊一次又一次地挥动笤帚的情景。那对于周六日来说难以挥动的笤帚,在妻子手中如同玩具一般,她流利地挥扫,在自己的木板子拖鞋跟前聚成个小灰堆儿,随后抹一把汗,转过头来对着周六日一笑。
周六日完全沉浸在自己美好的想象中,对于自己邪恶的念头感到异常羞愧。
而且仔细想想,他好像也打不过他老婆。
于是他把那根枯枝一扔,解开自己的裤腰带,径直向屋里走去,如此一来,他的屈辱感就顺着小溪流走了。
周的美的弟弟妹妹就这样出生了,所幸,他们并没有被赋予恶魔的能力。
过了几年,周的美已经长大,村子里的女人们也渐渐打不过他,所以没人再谣传他的玩笑。也就在这期间一次偶然的机会,当周的美在河里游泳时,小朋友们发现他的身边水温较高,很适合泡澡。周的美为这个现象百思不得其解,便去询问自己的老师,老师思忖良久,崩出一句:
“拉在河里了?”
周的美开始觉得自己的老师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可靠。不过由于其他小朋友还遵循着“老师说的话绝不会错”的原则,到处疯传“周的美在河里拉屎”的消息,流言像瘟疫一样在村子里传播。眼看周六日就要揍自己无辜的儿子以挽回在乡间邻里业已失去的面子,一支来往的商队替周的美沉冤昭雪。
“这叫能力。”
“能力?”周六日活了很久,头一次听到这种东西。
“能力是指一个人独一无二的素质,大概一百人中就有一个能力者,有用的能力就更少了,难怪你们没见过。”
“哦,”一个男人拍下脑袋,“怪不得我拉屎的时候不管多凶,都没有水花,这就是能力的体现吧?”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一个女人伸出舌头,“窝们片到不比的鼻子(我能舔到自己的鼻子)。”
商人说:
“这些都不是能力,再说了,旱厕想溅水花很难吧。”
“那我的擦鼻涕不用纸呢?”
“用树皮吗?”
“用。”
“不是能力。”
“那我的动耳神功?”
“不是。”
“我可以把耳朵塞进耳窝。”
“不是。”
“我放屁不臭。”
“不是。”
“我牙疼。”
“不是。”
“我能从嘴里喷射出温度高达六千摄氏度的恐怖熔岩。”
“不是。”
大家都感觉很失望。
商人正色道:
“村子里只有这个孩子是能力者,他的能力,想必就是把冷水变成热水。”
“原来是这样。”周六日点点头,“看来当初是因为碰到了他妈的**,才把他妈给烫了。”
“应该就是这原因了,我再给你们一个忠告,如果这孩子将来出门,一来不要随便使用能力,二来不要随便把能力告诉别人。”
“为什么?”
“能力就像你的肛门,你会随便把肛门露给别人看吗?”
商队在向晚的寒风中消失于平沙莽莽的小道上,只留下一串金黄的马铃声。
商队已走,但周的美不再是以前的周的美,他的心里萌发出一颗不一般的种子——用能力造福乡里。
大王子化为恶龙以后,周的美的任务从农民兼公共澡堂专业热水工变成了勇者,他的目标也很简单,当个厉害的勇者,吸引富商们投资自己的村子,改善乡亲们的生活状况。离开那天,那个当年传播流言蜚语的女人也来到现场,她已经老了,万分感喟凝噎在她的喉管,思忖半晌,她说:
“当初你大娘我给你起名叫周杰伦,你娘说不好听,非叫你周的美。现在你要走了,我再给你起个名字,按照老话说,‘汤’就是热水,按照你的能力,你就叫阿汤哥吧。”
带着火一样的希望,阿汤哥出发了。
看着眼前英俊潇洒,神情冷漠的蒙卡硫斯,阿汤哥感到毛孔里被塞了冰碴子似的,浑身不自在。
他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可能,这种可能便是死亡。
据说眼前这位身着灰白披风,态度漠然,双眼迷离的王城来客并非善类,与之交手的怪物不少,但当人们赶到现场时,连怪物的灰烬都发现不了。
没人看见过蒙卡硫斯的战斗过程,人们盛传他单是用自己强大的臂力就能掰折怪物的脖颈,他会飞,有一种能把怪物传送到多元宇宙尽头的神奇能力,他左手能够发出毁灭一切的火焰,右手能够发出将已死之人复活的回春射线,当然,这都是人们一厢情愿的猜测,他自己的实力可能更在此之上。
阿汤哥与蒙卡硫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反复着刚才的种种猜想:
他究竟什么时候发射自己的原暗宇宙终结爆裂无双究极喷射火炮(溅射)?
他会不会发射完原暗宇宙终结爆裂无双究极喷射火炮(溅射)之后又用右手的沐浴回春复苏天浴永恒大净复活我,再用能力运送我到达多元宇宙尽头使我永远过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我不愿过,我不能见不到弟弟妹妹爸爸妈妈,我不能在还没有给家乡引流的时候就马革裹尸,不,倒不如说是尸骨无存吧。
呜呜呜。
这样的生活我不愿过。
我不愿彷徨于无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阿汤哥发出了寂灭的咆哮,他的心灵已经被蒙卡硫斯的强大彻底摧毁,“为什么还不杀了我!”
“天啊!”胸毛大喊道,“比赛开始不到一分钟,阿汤哥就已经在强大的压力下心里崩溃了!”
全场为蒙卡硫斯加油的声音又纷乱地响起来,数名大汉把写有“蒙卡硫斯真天人也”的大条幅挥舞得猎猎作响。女粉丝们纷纷脱下自己的外套,里头画着蒙卡硫斯头像的衬衫,喊着胡编乱造的口号:
“蒙卡硫斯!开辟从兹!”
“呐呐?小希,那个蒙蒙硫斯真的这么厉害吗?”露露缇雅躺在海尹娜怀里,打了一个哈欠。
牧师:“不要按照自己的起名模式给人家改名字啊!”
海尹娜神情凝重道:
“离得太远了,我没感觉到任何杀气,这就说明把四号弄崩溃对于蒙蒙硫斯来说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你别跟着叫啊!”牧师道。
海尹娜又接着说:
“这两天见到的强人太多了,遇到弄臣已经很令我讶异,不料想这里也有此般人物。”
蒙卡硫斯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阿汤哥,向后随意一甩头发。
“我宣布,比赛的胜者是蒙卡硫斯!!”胸毛大喊道。
全场的人都在嚣叫着,庆祝自己赌博的胜利。
与此同时,巨大魔灯内,各路乡绅贵族们也都宽然一笑。
一个油光满面,容光焕发的胖子从怀中取出一排筹码,轻轻放在桌子上:
“这个蒙卡硫斯有点意思,我要加注他。”
东野一直在屋外守候,心想这胖子着实不懂规矩,就没听说过比赛踢到六比一的时候加注的道理。他想了想,又嘻嘻一笑:
“不过这钱,马上就要输个精光咯。”
老板微笑一下,轻轻拍了两下手。
东野听见身后有人说道:
“请您小心。”
他一躲,看见身后一名服务生推着一个极为精致的木车,车上放着扣有金属餐罩的大菜盘。
服务生推着盘子走过,东野看见自己的脸映在盘子上,冷森森的,他又闻到一股异香从盘子里缓缓飘出。他跟着服务员稍走几步,借门脸挡着,窥探这道神奇的菜肴到底什么来头,要在有人加注时才如此隆重地登场。
富豪们看到这道菜,脸上都露出一抹油汪汪的微笑。服务员面无表情,将小推车四平八稳地停住,道一声“大轴——”,然后将罩子打开。
一股白色的蒸汽随着罩子的开启蒸腾而上,肉香浓郁,顿时掩盖了所有其他佳肴的气味。
东野的好奇心达到了极点,他感觉一股清香撑着他的鼻子往里钻,他觉得这股气味灌进了自己身体的每个角落,一张嘴仿佛就能咬断气味金黄酥脆的外皮。
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服务员用唱戏一般的口吻,一字一顿地报出这大轴之菜的名字:
“麒——麟——归——海。”
太好听了!
东野爱极了这名字。
他迫不及待地探出头去,悄悄地看这麒麟归海究竟是如何一道妙品。
服务生的身体渐渐从他的视线上移开,露出他遮挡的菜品全貌。
东野脸上的笑容,在看见那道菜的时候,完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