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慕白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绵长悱恻的梦，梦里还有大好的光景，和一道被光晕笼罩备显朦胧的身影，桃花瓣淋淋洒洒，不知道灼热了谁人的脸庞。

他在一汪春水中沉浮飘荡，水波涟漪自他为点环环泛起。

躺在水中央，醉于桃花酿。

宫九栾收回自己的目光，神态稍显疲倦，造那一场梦境所留下的痕迹只剩下祁慕白趴在桌子上睡去的模样和宫九栾眼睛里还未完全消散的靡靡之象。

她蹙着眉头，嘴唇紧抿成一条细线，袖子里的双手用了握成了拳头。宫九栾这才觉出来事情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此刻在她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不妙。

宫九栾看了他良久，直到察觉出有人进来。

宫韶卿站在门口担忧地看着她，宫九栾最后瞧了眼祁慕白，低下头叹了口气后起身走向宫韶卿，宫韶卿用眼神示意她发生了什么，可宫九栾只是抿着双唇沉默着垂下眼皮儿。

两人并肩走出去，又在院子里碰见了顾兆和，顾兆和瞧见这两人一起从祁慕白屋子里出来微微有些错愕。

“先生，大公子。”他拱手对二人问好。

宫韶卿微笑着回礼，说：“六殿下。”

顾兆和习惯性地摸向自己的脑勺，帽子已经摘掉了，前些时日承煌给了他一个长头发的方子，他按着方子抓药涂抹，发现还真是有奇效，现在已经略微能绑上一点儿了。

“大公子可别这么唤我，我哪是什么殿下，只管叫兆和就好。”他说。

宫韶卿只是笑笑，算是应承了。

这两人不欲与他寒暄，匆匆说了几句便离开了，顾兆和看着他们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客院的门口，这才收回自己的视线将目光投到了祁慕白的房间，他踌躇了一下还是抬脚迈了进去。

“殿下？”他试探性地轻声唤了一声，回应他的却是祁慕白沉浸睡梦的呼吸和轻鼾声。

顾兆和眸色渐深，盯着祁慕白的睡颜看了一会儿，临走的时候注意到他趴着的桌面有一滩水渍。

“殿下的事实貌似被人知道了呢。”顾兆和歪了歪脑袋，低声喃喃自语道，在他迈过门槛的时候嘴角扬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宫先生她，起了猜忌了啊。

大家心里都有秘密，只不过有些人比较不幸，轻而易举便让别人察觉到了异样，然后便努力使那人降低防备，慢慢诱导，最后一击毙命。

……

宫韶卿同宫九栾去了她的书房，将一干下人遣散之后又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

“我催眠了他，诱使他说出这两天潜藏的心事。”宫九栾眉心处的“川”字都快展不开了。

“他说了什么？”宫韶卿连忙问道。

“他说……”宫九栾顿下来，抬眼瞧了瞧宫韶卿带着疑问的眼睛，接着说：“这事儿说来也玄幻的很，他居然梦见了从前的楼若疏慢慢变成了现在的我，还梦见了言和，站在沈家兄妹身边。”

“什么？！”宫韶卿大惊失色。

宫九栾愁颜不展，牵强地笑了笑，说：“上天还真是眷顾他，就连做个梦都能梦见真相。”

宫韶卿知道事态紧急，就连上半个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往宫九栾的方向凑了凑。

“等他问起来你打算怎么回他？”

宫九栾说：“我催眠的时候顺便让他忘了那个梦，但是最后到底如何我也不知道。”

现在愁是真的愁，若是祁慕白真的做好了准备，那么告诉他其实也并无所谓，可关键就是怕他知道了事情真相之后做事就开始冲动不顾后果，那么最后的结局谁都承受不了。

宫九栾现在还不敢赌。

她没有那个底气。

若是单凭乾虚阁的力量杀个陆域明并不要紧，可那就意味着，往事冤屈注定不能昭雪，沉冤之人将永世不得翻身。

宫九栾要的，是陆域明亲手将自己的罪证公布于天下，要的是陆域明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还有就是，不得好死不得清净。

宫韶卿伸出手抚平宫九栾眉心的褶皱，宫九栾只觉自己眉心间落下一点轻柔的微凉。她抬起头对上宫韶卿含笑的眸子，心里那根紧绷着的弦便松弛了下来。

宫九栾攥住他想要抽离的手，责怪地看着他，说：“大哥手怎么又这么凉了？临走的时候我不让江唯给你开了调理身子的方子吗，你天生体寒，自己怎么还这么不注意。”

宫韶卿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目光闪躲还带着一丝小小的心虚。

“你是不是没喝药。”宫九栾冷下脸。

宫韶卿连忙摆手想解释，可宫九栾哪里会给他解释的机会，她说：“你也甭在这儿哄着我了，喝没喝你心里有数，但现在我来了，这些天里我盯着你服药，为了弥补先前就加大点剂量。”

话说完了之后，宫九栾便松开了他的手，却转眼就想起了祁慕白那档子糟心事。

宫韶卿也不敢再去替她抚平皱着的眉心，但又实在不忍看她如此劳心伤神，于是说：“这事儿你先别担忧，还有我们呢，我们替你想想法子。”

……

祁慕白悠悠转醒，他揉着有些酸痛的肩膀坐起身子，手不经意碰到了袖子这才发现袖子上已经湿了一片，他迷茫地看着桌子上那摊水渍，努力回想睡前的事情却只能想起宫九栾曾来过，可对于之后的事情就一无所知了。

难道是自己睡的太熟了？

做梦梦见老师来了？

但祁慕白总觉得不太对经，他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目光落在仅剩了半杯水的杯子，他瞧了好半天才想起这是给自己安神的茶。

安神？

为什么要安神？

祁慕白全然想不起来了，于是他跑去找顾兆和，顾兆和事先就猜到他灰来找自己，此时见了他慌张的样子故作惊讶。

“殿下这是怎么了？”

祁慕白顾不上回他，直接问道：“老师可曾来过？”

顾兆和的瞳孔缩了一下，随即他便说：“先生是来过，不过殿下见睡着也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