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勇兵失魂落魄地从王府离开了，脑子里不停地回荡着祁慕白对他说的话。

“本王留你这条命只是因为还有用，永州城缺你一个没什么关系，以后做事长点脑子，自己好好保重。”

祁慕白阴凉地盯着他，那眼神就像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出了门，冷风打在他的脸上，崔勇兵又想起了远在京都的陆域明，康王为何而来他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想，陆相权倾朝野野心勃勃，这个时候皇上替康王招揽了宫九栾，怕就是在为他留个后路，宫九栾慧极近妖，再加上根深盘错的江湖势力和防不胜防的手段，康王壮大指日可待。

这场宴会结束后有了宫九栾想看到的所有结果，武将顺心，打压商贾，诛杀李然。

她高兴极了。

“我将开始的这段路替殿下铺平了，往后您也要学着自己独当一面。”两人向外走去，行至台阶处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祁慕白。

祁慕白眼神闪烁，宽大衣袖下的手用力握住，然后将心里盘桓了许久的疑问问了出来。

“先前在京都，先生不肯收我做学生，现与先生相处时间已，您虽没提过，但我心中一直记挂着，然事到如今我重提此事，先生可愿意？”

他心中装了一面厚重的大鼓，此刻正鼓点密集且急促地敲击着，祁慕白屏住呼吸，蹙紧了眉心，全身都在紧绷。此刻有道信念不停地在他耳边疯狂叫嚣。

要掌势，要权略，要朝局安定，要黄泉安稳，要眼前这个人倾囊相授！

好像，还有一丝旁的东西，他喜欢看这人清风霁月，喜欢看这人清贵无双，喜欢看这人闲赋雅致，亦喜欢看这人优雅从容君子似玉。

在祁慕白百般期盼的眼神中，宫九栾开了口：“眼下还不到时宜，等殿下明白什么叫荒唐，知晓什么是责任，然后焕然一新脱胎换骨的时候您就能成为一柄稀世名剑，那个时候我自会尽到帝师的责任。”

鼓声停了，随后便陷入了寂静，祁慕白呆愣地站在原地目送宫九栾离去的背影，良久，他察觉到天上落了雪下来，开始是一小片一小片的，后来索性被风卷着肆意挥洒，大片大片，盖住沉睡干裂的枯树，铺满院子里的青砖。祁慕白没有抬头看，但他知道，这雪一定将琉璃檐瓦遮了个不露间隙。

“若按先生所言，我还有多久才能承担得起您的期待呢？”

祁慕白自言自语道。

陡然觉得冷了，他抖了抖身子，然后顺着宫九栾离开的方向踏着雪怅然若失地走了，只留下一串脚印在空荡荡的庭院里，或许不消片刻亦会被不见停歇的雪重新笼盖。

竖日，宫九栾收到了两个消息，一个是祁慕白昨夜受凉染了风寒，另一个则是顾兆麟下令让边境军前进三十里驻扎，直逼南朝。

殷泽鹤让人快马加鞭紧急送了信过来，宫九栾看完之后眉头紧锁，却浑然想不通现在这个严寒天气顾兆麟此举的目的。

“还要同殿下说吗？”许春风也是想不通其中道理，她看着愁颜不展的宫九栾问了句。

“暂时先不要告诉他，反正就算他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宫九栾将信仍在火盆里，顺道暖了暖手，顺便嘟着嘴不满地抱怨了句：“怎么才下雪就这般冷，烧着地龙还是觉得少些暖意，等过几天化雪可怎么办。”

许春风被自家先生的憨态逗笑了，她走过去帮宫九栾添了几块碳，又把窗子留的缝隙合上，笑道：“您这屋子里总是进人，来来往往得难免散了热气，再说了，您还总嫌闷得慌老要开窗，能暖和起来才怪呢。”

宫九栾挑挑眉，行吧，你是管家的你说的有理。

言归正传，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弄清楚顾兆麟将兵线前推的目的，要打起来南朝自然是不怕的，但在这寒冬腊月里，加上朝里还有陆域明这个吃里爬外的老畜生，开战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更何况，两军交战，遭殃的都是百姓。

将士有无辜，百姓更无辜，不过就是因为高层的勾心斗角利益熏心罢了。

但顾兆麟实在没理由攻打南朝啊。

宫九栾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要说理由还真有一个。

圆戒！

也就是顾兆和！

“将圆戒叫来。”宫九栾立即吩咐道。

不消片刻，圆戒就被许春风带了进来。

当圆戒看见宫九栾面色严峻地看着自己的时候，他的心突然“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总觉得这几日有些心神不宁，方才念经佛珠都莫名其妙的断了。

“是出了什么事吗？”圆戒张口便问，显然心里有了预料。

宫九栾看着他，略微沉重地开口道：“顾兆麟让边境军前推三十里，目的，不明。”她停下，瞧了瞧圆戒已经惨白的脸，接着说：“不过，我猜，他是打听到了什么风声。”

至于什么风声，不言而喻。

圆戒心里明白，八成是知道了自己的消息。

“只是知会你一声，旁的我会解决，先回去吧。”宫九栾见圆戒已经不知所措，于是叹了口气说。

等圆戒离开，宫九栾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许春风忙走过去帮她。

“对了，殿下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宫九栾想到还在床上卧着的祁慕白，觉得头更疼了。

许春风道：“这个无需您操心了，只是普通的风寒，殿下今儿个身子疲乏一直都在房间休养，喝两副药就好了。”

唉……

“他有什么可疲乏的，劳心累神的活计又用不着他，等他真正想明白南朝都没了，哼！”宫九栾想起祁慕白就有莫名的火气，脑子不行，武力不行，心性也不行，还好意思舔着脸要当自己学生。

做梦吧他！

当年父亲怎么没教教他呢，皇上倒是个好皇上，可皇上弟弟却是个没用的。

“让殷泽鹤多点儿心眼，着重监视陆域明，皇上那边让江唯好生照看着吧。”宫九栾吩咐说。

“是。”许春风点点头。

“承煌那边怎么样了，北羌的生意不是他一直在操心吗？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来个信儿！”

宫九栾开始斥责承煌，面上多有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