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观的正厅坐了个风姿绝伦清丽出尘的年轻公子，这人斜歪在椅子上随意地拨着手上的玉扳指，臻首轻抬眼波流转，天然一段风情全在眉梢，让人看着竟觉口舌干燥醉骨芳香。

祁慕白在一旁看着她，耳根子那儿的热辣火烫总是消不下去，他眼里不断亮起复杂错落的光，崇敬、痴迷、仰望，他突然感觉自己在某些东西上越陷越深了。对于宫九栾，祁慕白艳羡她的拥有，父母康健兄弟友善的宫家、根深盘踞不知深浅的乾虚阁、无论是江湖还是官场上的卓然地位，他虽嘴上不喜宫九栾行事诡谲骄纵自大但在心里甚至还有些嫉妒她的慧极近妖绝代风华。

祁慕白的心思百转千回绕了一个又一个弯弯，在场的人言和于许春风将注意力分散在神色各异的众道姑身上，圆戒则好奇地打量着她们，他没见过道姑，连道士也没见过，所以好奇的厉害，而且圆戒尤其好奇那个所谓的三清天尊。

没人注意祁慕白的样子，有些时候，他确实无足轻重。

宫九栾已经在这儿坐了半个时辰了，热茶换了一盏又一盏，宫九栾总是闻闻却一口也不喝，那脸上的嫌弃明显的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似的。她抱着茶盏，是暖手用的。

“三清天尊？”宫九栾眼皮儿都懒得掀起来，看着这些人她总觉得不干净，看多了污眼睛。

在宫九栾脚底下战战兢兢缩的和鹌鹑差不多少的道姑急忙摇头，头上的道帽都险些被甩下来，“不不不，小人不敢不敢，先生这么叫真是折煞小人了，小人贱名唤合芮。”

宫九栾还没开口圆戒倒是说话了：“你这老道姑好不安分，我们来时方听了山下村民叫你三清天尊，怎么换了个人问你就改了名字呢，明明就是叫三清，也不知道天上的三清祖师听见了会不会特地下凡来看你一趟。”

给自己取了个威风称号的合芮看见是这么一个小和尚说话脸立即就憋成了猪肝色，原本应付那些无知蠢笨的村民的说辞到现在在合芮嘴里转了又转，却总是不敢当着宫九栾的面说出来，她虽涉猎江湖不深，但该知道的东西没少知道，该懂得规矩也没少懂，江湖上，宫九栾就是一片天，笑脸罗刹玉面阎王的名号她听了许多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见到了自己曾经昼思夜想的云端人，只不过了了心愿的合芮此刻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听说你会使女孩变性？”宫九栾身体朝着合芮微微倾了几度，精致的脸上总算是带了点兴味。

就算宫先生别的没有，恶趣味和求证心却依旧带了一大堆。

合芮不敢朝着宫九栾点头，也不敢冲着她摇头，犹犹豫豫的模样让宫九栾瞧在了眼里。

“你不必这样害怕，我不过是路过这里听山下的人说这座观里住了个神仙才好奇过来看看并不久待。”宫九栾对着合芮轻轻笑道，轻而易举就把合芮迷了个五迷三道。

合芮听着这话，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动了点，胆子也大了点，她瞧着宫九栾那张脸，不知不觉得蔓延了些其他的心思。

可她照样不敢让宫九栾瞧了出来。

“这样吧，正巧我身边总带个姑娘家不方便，你把他……”宫九栾指着言和说话，眼却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合芮，“你把言和变成个少年，我先在山下小住几日，就把他给你留这里让你变。”

合芮的眼皮子猛地一跳，宫九栾的话吓得她魂儿都快出来了，“这，先生，小人这观小怕是会屈尊了您。”她强忍着惧意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无妨，我的言和不嫌弃，就这样吧，言和给你留下了。”说完这话她便不再管合芮的脸色如何，站起身来便要走了，语气里的不容置喙让合芮及她手底下的那一干道姑打了个哆嗦，她们并不认得宫九栾是何方神圣，她们只是凭着合芮这个主子的模样看出来面前这个人的身份地位不俗来。

有人立即起了心思。

宫九栾往门口走的时候，许春风察觉到旁边有异样瞬间做出敏捷的反应，她一个伸手将宫九栾揽于身后，眼神一厉手上抓了把匕首横在面前，却是听见一声不胜娇弱的惊呼，低头一看，却是那个开门的白拙。

白拙自看见合芮的反应之后立刻就对清贵无双的宫九栾起了心思，她从小就被卖到了那个吃人的无底洞，她想逃离，想把那些人狠狠地踩在脚下，想看着那些人在自己的脚下痛哭流涕，于是白拙就把目标放在了宫九栾的身上，她认为只要攀上了这个人那自己从前的所有委屈不甘都会在这个顶顶好的人身上化为泡影。

只不过，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宫九栾厌恶这样的人。

不等白拙说话，宫九栾就开了尊口：“恶心。”

轻飘飘的两个词落在白拙耳边顿时毁了她刚刚萌生的妄想，可她不甘，便爬着要爬到宫九栾脚边，宫九栾避之如虎，清贵的面皮儿上挂着白拙见惯了的嫌恶和不屑。

“这位公子，您这么好，可怜可怜白拙吧，白拙想追随您，哪怕没名没份……”她哭的梨花带雨，却不知在场的人皆变了脸色，合芮尤甚。可她还没说完，嘴里突然剧痛无比，她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嘴，却只摸到了止不住的血水，浓稠粘腻让人作呕。许春风冷冰冰地扔下另一只手上的药包，宫九栾在她身后站着眼里至始至终都没有过脚下那个悲惨的身影。

毫无疑问，白拙舌头没了，剩下的道姑吓得不敢动弹连叫都不敢，她们怕下一个就会是自己。

“寻个地方把她扔了吧，那毒不会给她留全尸。”宫九栾轻声说着让人惊心动魄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