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卿。”

随着长卷微微一动，韩子都也自其中脱身而出。

许是因为在魔族当了多日的男宠，举手投足之间染了几分柔气。

“嗨，好久不见，哥哥。”

韩芷卿抿着唇，笑不出样子。

许是不像她，在这远古之地奔走相告，华双的身份决定了他只能屈就在郁如意的院子里，故而没有韩芷卿这般多的感触。

什么神荼郁垒，仍是有些遥远的东西。

“怎么了芷卿？”

“没什么，有些恍惚罢了。”

韩芷卿微微咧嘴，笑意却不达眼底。

心中仿佛有一汪清泉，被这远古的风吹皱了满堂。

韩子都多少理解她的心思，不再追究，反而向着虚空高声呼道，“止仓前辈，不知我二人是否度过了第三关？”

“你这小子，分明没出什么力，还好意思问我是否过关？”

一脸傲娇的止仓自虚空之中现出身形，他剑眉微竖，星目郎朗，看着韩子都的面色却染上一丝调笑。

“前辈，您要不要也试试做男宠的滋味？”

说道这问题，韩子都又岂能甘心。

难得入这远古一趟，不说穿成万物生灵敬佩的大侠吧，好歹也得是个能够自由行动，向往蓝天的自由人吧。

男宠？！

还是郁如意那样嚣张跋扈阴晴不定的女子的男宠。

天知道他费了多少劲才保住自己的贞洁啊。

就算自己想红颜祸水，却也只能霍霍个无关紧要的魔族公主。

“咳、”

止仓尴尬地咳了一声。

也实在是怪他运气不好，长卷开启这么多年来，进入其中的人什么身份都有，甚至还有穿成大能之辈的。

倒是他，古往今来第一人，穿成了魔族第一美男。

“许是你容颜绝丽，长卷自动给了你这样的身份吧。”

这说辞，听着倒也好听的紧。

韩芷卿看着眼前这二人斗嘴，远古战场的一切渐渐离他远去。

无边无际的虚空，还在提醒着她，回来了。

纵然远古之好，但终究不是自己该存在的地方。

瀚海遗址，北荒赤水。

多得是人和羁绊等着她呢。

想清楚了，韩芷卿微笑，加入了两人的话题，“止仓前辈，那我们到底算赢算输啊？”

虽说瀚海之战一触即发，但终究没有打起来的嘛。

止仓摸了摸下巴，“我说你这丫头真是好运。做了一堆无用功，眼看就要失败了，偏生让神荼一人牺牲自己，救了所有人。这战既然未开，自然是你们过关了。”

“前辈这话就错了，这万物生生不息，自有其规律。我以韶光的身份做了那么多事，可都是环环相扣，半点都缺不得的。您说是我运气好，那若没有我在其中周旋，神荼大人能去魔族，能受那郁垒三剑，能选择牺牲自己？那火凤能鸣金收兵，主动化为被动？那······”

止仓：“······”

说不过说不过，这丫头说起话来怎么滔滔不绝还很有道理的样子。

“打住！都说你们赢了赢了，怎么还不能让我在口舌之争上逞逞快意？”

眼看止仓脸都绿了，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韩芷卿不好意思的搅了搅耳边的发丝，“我就这脾气，你若态度好些，我自不会跟你对着干的。”

止仓：呵呵。

到头来还又是我的错了。

这丫头到底哪里冒出来的？！专门克我不成？！

“行了，不跟你们耗了，既然过了三关，我自然需要挑些合适的东西给你们。”

说着止仓身后凌空现出一口大鼎。

大鼎方方正正，目测有四五米的长宽，三米之高的样子。

止仓纵身一跃，跳进了鼎中。

韩芷卿：什么情况？！这是赔不起跑了不成？！

“哥哥、”

这一脸惊慌的样子，分明是害怕到嘴的肉跑了。

韩子都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瀚海之灵，哪里是输不起的人。”

两人在长卷之中的事情，都很有默契的提也不提。

倒不是说出来尴尬，只是出了长卷，两人便注定是对立的阵营。

仙魔之隔，未来的路还很长。

他们不想在最初的地方就影响了彼此。

放你在我心口，只当一颗明媚的朱砂痣。

这是两人能给彼此，最大的安慰和鼓励。

没让他们等很久，止仓拎着自己的长袍帅气地腾空而出。

“这个，给你们。”

两人面前兀地出现的两本功法和两支剑。

韩芷卿：“！”

那功法她还未翻，目光便已经被剑吸引而去了。

凌霄剑。

她不会看错。

剑身光华流转，金丝缠绕。一条赤色巨龙盘旋在其周身。

剑柄上，刻着醒目的两个大字，凌霄。

她忙转身看向韩子都眼前的剑。

如她所料。

青冥。

韩芷卿的脸色变了又变。

神荼郁垒，凌霄青冥。

“前辈！”

她的声音颤抖而愤怒。

第八十九章 回赤水

这一对剑摆在她面前，分明就是告诉她，你们注定是敌人。

瀚海战场，韩子都也是在场的。

这两把剑，他自然也认识。

青冥剑。

紫黑色的丝线缠绕其身，暗色的光芒流转，和凌霄的光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避无可避，倒不如接受。”

止仓面色平平，眸中是一闪而过的心疼。

这两人，真是不舍得将他们放在敌对的双方呢。

可能怎么办呢，分明是凌霄和青冥选中之人。

说白了，它止仓也不过是个灵智，哪里有全力决定这两把神剑择主呢。

“再看看你们眼前的功法吧。”

难过的事情，还是瞬间全部接受的好。

说是功法，其实不过是两本修行的心得感悟罢了。

一本属于神荼，一本属于郁垒。

韩芷卿只是瞟了一眼，根本没有接手的意思。

“止仓前辈，既是我们闯关成功，这东西，不该我们自己挑选么？！”

少女眸间被欺骗一般的怒气灼伤了止仓的眼。

他又何尝忍心讲这东西摆在他们面前。

对于一对有情人而言，迫不得已的分开，才是最痛苦的吧。

实力，修为，权欲，财宝，在爱情面前，根本都算不得是多么上乘的东西。

韩芷卿是这样的人。

韩子都，也是。

经历生死变幻，能够走到这一步的两个人，恨透了这般无奈。

“凌霄和青冥，你们该是见过了。瀚海之初的神剑，它们的择主之旅，我是无权干涉的。”

止仓低声开口。

“那我们总可以拒绝的吧！”

韩芷卿挺着娇小的身板，像是与世界为敌的孤独斗士一般，傲骨铮铮。

这天下至尊的神剑啊，居然被她弃之迤逦。

掌心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她回过头，却见的韩子都展颜一笑。

与天下为敌又如何，总有一人，陪在你身边。

韩芷卿咬了咬唇，也向着他一笑。

凌霄和青冥剑身猛地颤抖，发出了尖厉的亢鸣之声。

自古只有他们择主的份儿，居然有人胆敢拒绝他们？！

止仓一惊，慌忙双手运转，堪堪按压住了凌霄和青冥的暴戾。

“你们二人！这凌霄青冥一旦出世，必须有人为之主，方才能压住其中的暴虐之气。若成为无主之物，天地变色，万物涂炭！你们可知这是怎样的后果？！”

两人闻之面色一变。

谁能想到会是这般情况？

心中一番苦涩，看着两剑的样子，就知道止仓并没有乱说。

爱情。

若与他人无关，便随你如何造作。

可偏生竟能影响到万物苍生，他们二人，还能这样大言不惭么？

韩芷卿心中一痛，满目哀伤。

她与他，从来都不是心狠之辈啊。

若真能如郁垒一般，这天下苍生与我何干？倒也罢了，舍了这世间百态，只求二人相携终老。

可惜，他们不是郁垒。

“芷卿。”

“嗯。”

“相信我。”

“哥哥。”

“相信我，就算站在你的对面，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哥哥······”

韩芷卿热泪盈眶。

哪怕我们彼此注定成为敌人，也绝对不会向命运妥协。

你我分庭相抗之日，我便双手奉上宝剑，任你处置。

这是在接过剑的瞬间，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决定。

两人探手，按在了嘶鸣的宝剑上。

倏地。

高亢的鸣叫瞬间散去。

凌霄青冥，乖巧地伏在两人的掌心。

“你们二人可有本命法器？”

两人均是摇了摇头。

止仓颔首，“那就直接将自己的精血滴入剑中，与之建立本命联系吧。”

二人划破指尖，鲜血融进了各自的剑中。

息息相关。

韩芷卿的脑海中突然幻化出了凌霄剑的模样。

一把小小的金色短剑，附在她的元神之上。

血脉相连的感觉，让她瞬间对凌霄感觉亲密了不少。

“凌霄和青冥不同于其他法器，性子极傲。所以，它们的主人，只前不退，从来不懂逃为何物。你们既然成了它们的主人，遇任何战事，都只能迎难而上，可明白？！”

“明白。”

二人应了下来。

“还有你们手中的修行心得。神荼与郁垒天地孕育，并无任何修行功法，但这心得，足够完善提升你们目前所修的功法。如今的北荒赤水，早已不复当年瀚海之时的盛况，以此修行，可达天仙实力。”

天仙。

这早被奉为不可能达到的境界。

“最后，忠告你们二人。若想抛却世间一切逆风，走到最后，只能站在这世界的顶端，直到无人能够压制你。但同时，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希望你们二人，好自为之。”

说罢这话，止仓打了个响指，长卷和大鼎随着他消失不见。

无边无际的虚空，也逐渐隐去。

二人眼前一亮，却是已经出现在了碧魄神树之下。

~

不知道瀚海遗址时间的流速如何，两人只觉得像是过了一个时代那么长。

赤水仙界，就在眼前。

韩子都费力地弯了弯嘴角。

“回去吧，芷卿。”

“你呢？”

明知道是怎样的答案，韩芷卿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我，自然是要回魔界的。”

他额间的菱形印记，浅浅地落在了韩芷卿的眼中。

造化弄人。

“哥哥，你还从未跟我说过，你怎么会入了魔界的？”

听她这样问，韩子都按了按脑袋，“自我有记忆起，我便是魔界的少主了。倒是你，还未告诉我，我的身世呢。”

韩芷卿垂首。

是啊，怎么忘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其实你、”

“芷卿。”韩子都打断了她的话，“我想，这段记忆应该是被人封存了，你不要告诉我，我想自己想起来。”

韩芷卿茫然地眨了眨眼，为什么？

“自己想起来的，冲击力会大上很多。我们日后避免不了敌对，我希望这段记忆，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如果能够想起和你之前的点点滴滴，我便会明白，自己这对你本能的爱意是来自何处。便不会受这魔族身份的胁迫，终将与你对峙。

这话韩子都没有说明，她却明白、

韩芷卿忍不住莞尔，自家哥哥，在拿记忆保护自己啊。

“好，那我就不说。”

“好了，我要走了。”

韩子都不舍地看着她，突然地俯下身子，在她唇间印下一吻。

香甜温润。

真好。

“等我。”

“等你。”

韩子都掌心翻转，递给了她一张新的传讯符，方才凌空御剑，扶摇而上。

韩芷卿仍立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

瀚海遗址中的事情，宛若南柯一梦，转瞬即逝。

只有手中握着的凌霄剑，还在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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