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牢之举着望远镜，看着豫州军乱哄哄地往前走着，不禁冷笑了两声，对身边的朱绰道：“这袁家兄弟也不知道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还是根本就不懂得行军打仗。这么多人出来，连个斥候也不派！”

朱绰羡慕地看着刘牢之手里的望远镜，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啊。这么远的距离，自己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一大群人靠近，但是刘牢之就可以把对面的敌军形态看得清清楚楚的。有如此利器，自然可以料敌先机，难怪刘牢之几次大败鲜卑人。

“豫州军这些年没打过几次胜仗，他们兄弟想锻炼也没地方锻炼去。”朱绰不屑地说道，“这两人大概是在寿春作威作福惯了的，被人奉承着，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呢！”

刘牢之笑道：“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杀起人来可不分贵贱。不管是低贱的无名小卒还是高贵的豪门郎君，命都只有一条。这两人如此托大，今天不杀他个落花流水，他就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听刘牢之这么说，朱绰很是高兴。

刘牢之总是在算计敌人和自己，轻易不愿意冒险。若敌人人数多，就会选择避让，总要寻找合适的机会才会出击。这样固然稳妥，但是也容易错失良机。往好里说，他这是爱惜士卒，往坏里说，他这不过是妇人之仁。须知在乱世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当兵的，只要有钱有粮，竖起招兵旗就能招来一大群。

“今日若能杀了二袁，也算是能为我两位兄长报仇了！”朱绰道。眼看着刘家兵强马壮，近两千骑兵瞬间就集结起来了。要知道在这一马平川的地方，骑兵就是无敌的存在。眼看报仇有望，朱绰不禁兴奋起来。

刘牢之提醒道：“祖明，战场之上，可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做出不恰当的举动。这两人今天能杀固然好，不能杀就放他们回去。他们不过一座寿春城，跑不到天上去！”

朱绰点了点头：“道坚放心吧，我知道轻重！——你的这个‘望远镜’，能不能借给我看看？”

其实朱绰适才已经看过了，只不过震惊于看到的情形，并没有仔细地分析敌情。

刘牢之笑了笑，把手里的望远镜递给了他。这玩意儿是个精密的东西，不是光有玻璃就能做好的，司州的军队里，也只有斥候和高级武官才会配备。

朱绰拿过望远镜，这才仔细地看了起来。不过随着他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他的脸色开始变了。

刘牢之奇怪地问道：“祖明发现了什么，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朱绰涩声道：“这队伍里面，有不少都是家兄的旧部。想不到如今竟要对敌了！”

刘牢之道：“士卒们身不由己，需怪不得他们。既然有不少都是朱家的旧部，那这策略少不得要改一改了。”

朱宪、朱斌兄弟虽然不在了，但是朱绰还在，朱家旧部里面一定有一些依附朱家的部曲。让他们与袁真作战他们或许不敢，但是让他们向朱绰投诚，他们可不会有心理负担。

“道坚想要如何去做？”朱绰转头问道。

刘牢之把手一伸，拿回了自己的望远镜，这才说道：“待会儿骑兵冲锋的时候，豫州军必然会出现混乱，只要把袁家兄弟吓跑了，剩下的人也就不足畏惧了。那时候祖明出面招降朱家的旧部，也就水到渠成了。士兵们大多有从众心理，有人领头投降，谁又会愿意举枪死战，那时候肯随着袁家兄弟往回跑得人就不多了！”

朱绰一愣：“让我去招降旧部？道坚，我……我还是去杀袁家兄弟比较好！”

刘牢之摇了摇头：“祖明，不可意气用事。你今日就是把袁家兄弟剁成肉酱，又能怎样？等你把朱家的旧部招揽过来，整训一番，想要报仇不是更有希望？袁家兄弟就在寿春城里，想要杀他们，那不是早晚的事？”

朱绰本带不答应，转念一想，又觉得刘牢之说得有道理。把袁家的军队搞垮了，袁家不过就是砧板上的肉，想怎么多就怎么剁。

“道坚说的是。自从两位兄长被害之后，绰就日夜想着报仇，只觉得若不能为两位兄长报仇，就活得没什么意思。”朱绰犹豫地道。

刘牢之心知朱绰还是放不下仇恨，这在战场上容易失去理智。于是他问道：“祖明，是为寻仇不惜一死容易，还是保全宗族、荣耀先祖容易？”

朱绰一怔，愧道：“为寻仇不顾生死，虽是男儿气概，却不过匹夫之勇。为保全宗族、荣耀祖先而委曲求全，却是大勇。”

说罢他向刘牢之行了一礼：“受教了！”

刘牢之看他如此，也很欣慰：“袁家不过瓮中之鳖，犯不上为了他们把自己搭上。只要你跟在我身边，早晚让你大仇得报！”

朱绰听了，点头称是。刘牢之这话，有招揽自己的意思，不过他还没有想好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便没有对刘牢之的招揽表态。

“等大仇得报，祖明有什么想法？”刘牢之接着问道。以朱绰的门第，这个年龄想要到别人的幕府中出仕有些早了。但是他现在家里遭了大难，刘牢之想要启用他却也不难，尤其是他能招揽住朱宪和朱斌的旧部的情况下。

朱绰叹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能不能顺利把仇报了，还不一定呢，绰又怎么可能现在就为将来打算？”

刘牢之笑笑，不再逼迫他表态。朱绰是个重情义的人，只要自己帮助他报了仇，不怕他会背叛自己。这么长时间里朝夕相处，刘牢之也不怕说服不了他。

“既然已经打探清楚了，我们现在是不是归队？”朱绰问道。

刘牢之点头道：“好吧，他们也该等着急了！”

他们带着几个侍从，离开大队来探查敌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前面的布置都已经做好了，就等着袁家兄弟带兵入彀而已。若主将迟迟不回，难免令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