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她昏迷了三天，沐森守了她三天。这三天不吃不喝，脑子里全是那天她毫无生气的脸，还有那双受伤的眼睛。

昏迷了三天，她哭了三天，做梦都是那个女人冰冷的模样。她哭着喊着叫妈妈，可怜地哀求她不要丢下她。

此间，除了楚瑜和齐洛，再也没有人来看过她。

“森，你已经守了三天了，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楚瑜心疼地拍了拍沐森的肩膀。

他俊俏的脸蛋已经微微出现了胡渣，原本毛茸茸的头发糟乱不堪，黑眼圈比熊猫还严重，活脱脱一个乞丐样。

“你总不想林妹妹醒来后看到你这幅邋遢的样子吧！”

提到林云熙果然管用，楚瑜被气笑了。

“瑜，我去看看他，你先守着。”

楚瑜点点头，等到齐洛带门离去，他坐到床边。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她，长长的睫毛，白的不正常的脸，小嘴苍白没有一点血丝，噢对了，还有那双永远没有生气的眼睛。

第一次见到她，是因为沐森叫他们骑车过去接，原因是因为她晕车了。她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眼里装不下任何人，却能在三人挤在一间屋子里时把被子丢过来。

他第一次看到她笑，是在遇上她的同学后，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她的眼里也装的下人，孟菲就是其中一个。

说到那个女孩，他好像还欠她一个人情，得找时间还了才是，不然，他要欠别人两个人情了。

楚瑜失笑，摇了摇头。瞥见她额头上的细汗，起身擦拭。

就在这一瞬间，原本紧闭的瞳眸猛地睁开。楚瑜冷不丁对上那双眼睛，瞬间就愣了。

好清澈的眼睛……

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感觉她的眼睛出现了生气。

“你的眼睛……”

眼睛！楚瑜一惊，急忙从林云熙身上下来，慌忙跑出去。

“喂！”

身后的声音就像催命的音符，楚瑜更是加快了速度跑出去。

该死，居然被她看到了。

楚瑜一口气跑到楼下，看着几个病人三三两两在一起散步，心情更加烦躁。

寒风凛凛，吹散了不少他心中的烦躁，楚瑜这才收拾好情绪回房。

他到房间的时候，林云熙正看着一处地方失神，也没有发现他回来，楚瑜干脆安静地坐在一旁，也不打扰她。

“你回来啦！”

“嗯。”

“你叫什么名字？”

楚瑜愣了愣，才想起她失忆的事。“楚瑜。”

“楚瑜……这名字真好听。”

林云熙拖着腮帮子看着他，肚子因为饥饿而绞痛，可她恍若未觉。身体的痛应该能抵消心里的痛吧！林云熙想。

“你的眼睛怎么了？能让我看看吗？”

楚瑜蹙眉，有些犹豫。林云熙直勾勾看着他，眼里没有一点恐惧和厌恶。楚瑜心下一动，坐到床边，凑到林云熙面前，缓缓拨开了常年遮眼的那搓刘海。

林云熙直接就愣住了，面前的眼睛不像正常的眼睛，反倒更像是二次元动漫里的那种异瞳。

眼眶倒是正常的眼眶，只是那血红色的眼珠着实让人惊讶。和一旁那墨黑的眼珠不同，它在眼眶里，就像一个魔珠，红的可怕。不过整个眼睛除了那颗眼珠倒也正常。

楚瑜见她瞪大眼睛，苦笑一声，重新把刘海放下去，遮住了那恐怖的光芒。

“真好看。”

“嗯？”

“为什么不是一双呢？这样就完美了。”林云熙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楚瑜眯起眼睛，紧紧抓住被子的一角。“林云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说你的眼睛好看，怎么了？”

楚瑜一怔，“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这下轮到林云熙懵了，“我喜欢这个颜色，嗜血，恐怖。”说着，林云熙舔了舔嘴巴，眼睛里陌生的情绪让楚瑜失神。

“对了，你干嘛要遮住它，这么漂亮的眼睛，藏起来干嘛？而且你整天只用一只眼睛看东西，不累吗？”

楚瑜苦笑，漂亮的眼睛，也只有你觉得吧。

想着，楚瑜想起，从自己记事开始，周围都人都把他当成了异物。因为这只眼睛，他受尽了嘲讽，冷漠，欺凌。

连至亲也因为这只眼睛抛弃了他，饿了，他就在垃圾桶里捡东西吃，渴了，就去公园喝点自来水。即便这样，也不能阻止他们对他的厌恶。

只要有人看见他的眼睛，就对着他拳打脚踢，各种侮辱。楚瑜记得，最严重的一次是肚子被人捅了刀子。当时肚子鲜血淋漓，无论他怎么用手堵住，都无济于事。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就死了。

也就是在那一天，他遇见了沐森。

他带着他去了医院，逢好了伤口，又带着他洗澡，养伤。带他回家，陪他玩。

他问他，你不怕吗？沐森笑了，“怕什么，你的眼睛是上帝遗落在你身上的宝石，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上帝遗落的宝石……

坚强如他，听到这话，楚瑜第一次落泪。从那天开始，沐森，便住入了他的世界。

之后，他又遇到了齐洛，神经大条的他也完全没有对这件事放在心上。楚瑜以为，是他太敏感了，其实周围的人不一定讨厌，害怕自己。可他错了，除了他们，没有人不排斥他。

之后他便留起了长长的刘海，不仅是为了遮住那双眼睛，也为了遮住世人肮脏的眼神。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会有人在看到自己的眼睛后不厌恶自己。这一刻，楚瑜心情一片复杂。

“你在想什么呢？”林云熙迟迟不见他有动静，伸出手在楚瑜面前挥了挥，总算唤回了他的心智。

“林云熙。”

“嗯？”

“谢谢。”

谢什么？林云熙莫名其妙，还以为他怎么了。楚瑜低头，眉角弯起。

“我去给你带吃的，你不要乱跑，有哪里不舒服就喊医生。”

“我知道了。”

目送楚瑜出门，林云熙左右看了看，没有找到自己的手机。掀掉身上的被子，在抽屉里翻找也不见踪影。

索性，她也不再纠结，穿上鞋子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