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容虽然从未见过那颗桃木珠，却知道此物是难得的好东西，要是能拿到手的话，她的医术便会更上一层楼，届时大虞朝的神医不再是什么闫濯，而是她了。

想到自己即将名满京城，达官显贵源源不断往素心堂赶，女饶呼吸不由有些急促，秀美面庞微微涨红，显然心绪并不平稳。

缓步走到桌前，煦容坐在圆凳上，手里把玩着精巧的瓷盒，看着上面兰草的图纹，她唇上勾起一丝嗤笑，先将盒盖掀开，垂首嗅闻着『色』泽浅黄的脂膏，那股兰香虽然浅淡，却十分悠远绵长，与盛放的花朵没有任何区别。

她用指尖蘸了一点儿，涂在手背上，慢慢『揉』散。

煦容紧紧皱眉，她不得不承认，这种脂膏质地不差，涂在面上既滋润又不油腻，虽然不是顶好，但胜在价格便宜，吸引不到高门大户的女眷，但手头不阔绰的女子却爱如至宝。

她以为薛氏做的脂膏都是由秘方演变而成，但秘方的抄本她曾经看过数次，从未提过这种兰香膏，薛氏又是从何得来的法门？

在煦容眼中，底下没有一人能比得过她，薛氏就算经营私馆多年又如何？打养在安宁村，就是个浑身土腥味儿的村『妇』，能嫁给辅国侯都是凑巧，除了一张艳丽无比的脸蛋外，根本没有半点出挑的地方，更甭提什么赋了。

若是她识趣的话，便将桃木珠主动交出来，若她不识趣的话，就休要怪自己无情，将颜如玉狠狠踩在脚下了！

*

薛素对煦容的心思半点不知，她跟刘怡卿进了私馆中，因年复一年地将心力投注于此，不少老客都认识老板娘，甚至跟她颇为熟稔，能搭上几句话。

就算身为辅国侯夫人，薛素却从不拿腔作势，对所有的客人都一视同仁，不论出身高低。这般平和近饶态度让人心生愉悦，女客们一开始还避讳着她的身份，到了后来却是不绝口的赞叹。

先前调配好的花『露』也放了几瓶在私馆中，浓红『色』的琉璃瓶，瓶身四四方方，形状简洁，又透着几分精致。不少女客扫见了柜台上的花『露』，有人好奇的问，“老板娘，这是何物？以前倒是未曾见过。”

薛素放下茶盏，柔柔解释，“前些日子弄了些牡丹花『露』，乃是用秘法封存的花苞配制而成，其中不止有鲜花汁子，还添了不少滋阴养颜的『药』材，用时以棉片轻轻擦拭，当真不错。”

问话的夫人来了兴趣，想要买上一盒，却被委婉的拒绝了。

“此物量少，这几日暂且不卖，不过可以给诸位试上一回，若大家喜欢，过段时日再采买也不迟。”

有的女客做完按摩，将面上残余的象胆膏洗净，而后便有丫鬟端着木制托盘缓缓走来，上面摆放着牡丹花『露』，还有一只巴掌大的红木盒，此盒雕工精致，牡丹花纹栩栩如生，花蕊处还镶嵌着大红宝石，肯定价值不菲。

看到客人们惊诧的眼神，薛素便知道她们误会了，赶忙开口解释，“木盒上镶嵌之物并非宝石，而是产自西域的琉璃，与牡丹花『露』的瓶儿是一种物件，只不过经由匠人巧手雕琢，看着格外剔透而已。”

闻得此言，那位夫人才松了口气，将盒盖打开，从中拿出了一张薄而细软的棉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使用。

薛素两指夹着棉片，将牡丹花『露』倒在上头，轻轻在面上擦拭。淡淡花香弥散开来，配上女人润白细腻的皮肤，当真让周围的夫人大开眼界，全然没想到花『露』竟有此种用法。

“楚夫人还真是心思灵秀，竟想出了这种办法，比起素心堂卖的东西好多了。”一位高瘦的『妇』人往对面瞥了眼，缓缓开口。

“正是如此，素心堂卖的纤体水，与杨柳『露』功效相同，也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方子，委实奇怪的很……”

“纤体水？”女人喃喃自语。

等在场的女客都试过牡丹花『露』后，刘怡卿打发丫鬟去素心堂买了一瓶，薛素将盒盖打开，嗅闻到那股熟悉的草木气息，面『色』黑如锅底。

煦容到底是从何处拿到的秘方？是程三娘还是别人？当初在安宁村时，程三娘偷到的秘方根本不全，只有寥寥数种，就算杨柳『露』也在其中，但素心堂卖的又不止这一样汤剂。

越想心中越是疑『惑』，偏偏捋不出头绪。

“素娘，你莫要担忧，不如先让许呈去查一查煦容的来头，按医术如此高明的女子，不该默默无闻才是，若是查到了她的身份，想要探清原因，便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刘怡卿叹息一声。

“你的也有道理，但她明显有备而来，还有锦月公主护着，想要彻底查清，怕不是易事。”

话落，薛素冲着高大的侍卫吩咐一声，后者抱拳应声，随即便退了下去。

*

颜如玉的牡丹花『露』与价格便夷兰香膏不同，光看那做工精致的琉璃瓶，便能猜出此物价值不菲。

京城中女眷手头阔绰的不知有多少，人物以稀为贵，牡丹花『露』只能试用，不能采买，便如同猫抓一般，勾的人心痒难耐。

况且试用过的女客都赞不绝口，此物甚是神奇，用棉片沾湿了擦拭一番，面上的皮肉比往日更为剔透，若是能早晚使用的话，效果肯定更佳。

酒香不怕巷子深，薛素费心费力调配出来的花『露』，赢得了不少女客的喜爱，甚至比秘方上记载的法子都要好，以至于此物尚未售卖，名声却已传遍了整个京城。

得知此事后，程三娘恨得咬牙切齿，但佳人坊的客人一日比一日少，就算她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半点用处，这样鲜明的对比仿佛利刃，将她身上的好肉刺得鲜血淋漓。

生意场上失意暂且不提，程三娘狼狈不堪的回到余府时，发现余公公身边跟了个丫鬟，年岁不，五官也不上出挑，偏偏那双招子碍眼的很，时时刻刻都黏在阉人身上。

程三娘虽对余公公厌恶至极，但属于她的东西，万万不可被旁人夺走，无论是私馆还是男人，都不例外。

近段时日，余公公受了风寒，芳草日夜照顾，累的整个人都脱了相，自然无暇顾及程三娘的心思。

这她去厨房里端了『药』碗，走到池塘边上，也不知怎么回事，背后传来一股推力，她直直往前栽倒，加上冰面冻的不算结实，被这么一砸，登时便裂开了个窟窿，将人影彻底吞没。

这些年来，荣喜跟在程三娘身边，虽然也干了不少恶事，但杀人还是头一回，此刻不免有些惊惧，飞快地跑远了。

她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会水的侍卫跳进冰窟窿里，将冻昏过去的芳草救了起来，又特地请了大夫诊治，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余公公得知此事，恨得咬牙切齿，亏得他留了个心眼儿，在丫鬟身边派了人手，否则这好好的姑娘，今日怕是去见了阎王，程氏还真是恶毒。

不顾头昏目眩，他强拖着病体去了厢房，看到芳草冻得发紫的脸蛋，余公公只觉得心头烧起了一股邪火，再也无法忍耐，直直冲到程三娘卧房中，揪着这『妇』饶衣领子，反手就是两耳光。

荣喜看到这一幕，赶忙上前阻拦。

甭看余公公早就没了命根子，还养尊处优多年，但他到底是个男人，力气比丫鬟大了不少，一把将荣喜推了开，咆哮道，“程氏，是不是你下的手？”

程三娘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这会儿她脑袋嗡嗡响，面颊也肿胀的厉害，跟猪头没有任何区别。

呸了一口血沫子，她怒道，“是我做的又如何？不过是个丫鬟罢了，竟敢使出那些下作的手段，她不是没死吗？改日便将那蹄子卖到勾栏，也省的留在府里生事！”

余公公本质上并不算什么好人，但他想护着芳草，断容不得别人害她，程三娘心『性』如此狠毒，还不如借机解决，也好过日日招惹麻烦。

“芳草是府里雇佣的奴才，并非签了死契，你唆使丫鬟害人『性』命，依照本朝律令，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余公公眼底闪过一丝狞『色』，提高声音道，“来人啊，将程氏绑了送到官府！”

按主子将奴才打死，在大虞朝也不算什么新鲜事了，一般人家顾及脸面，不敢声张，给苦主几百两银子便能将风声压下去。哪有人像余公公这般，为了奴才将自己的对食送到官府，委实令人惊诧。

程三娘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她眼珠子瞪得滚圆，高声斥骂，“姓余的，你疯了不成，区区一个丫鬟，当真有这么重要？你竟想致我于死地？”

余公公本想寻个看得顺眼的对食，好好过日子，没想到一时糊涂，竟将程三娘这种祸害弄进家门，当差时在皇帝那吃瓜落还不算，回到府中也不得安宁，日子委实糟心的很，哪还有什么情谊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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