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上国池兰神殿

“这……我……”面对齐毅的质问，黄熙一时语塞，他没想到齐毅竟然如此直接，而且他这个问题明显就是一个悖论。

如果自己反驳，难免有些妄自尊大、目中无人的意味；可要是不反驳，那就说明德才兼备不见得就一定是选吧人才的最高标准。这个齐毅竟然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个坑，自己要如何应对才好……

就在黄熙窘迫之际，齐毅并没有继续乘胜追击咄咄逼人，让黄熙难堪，而是主动将目光从黄熙身上移开，环视四周道：

“一个国家，一个社会，最难得的是什么？人才！而人生最大的悲哀是什么？恐怕莫过于怀才不遇，或者说想做的事情没有做完，没有达到自己的期望，人就已经死掉了。”

“但要说起人才，最鲜明的特色是什么？既是德才，也是个性，人才嘛，没有个性，哪能叫作人才？‘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至于他们不拘一格的例子，我就不在这一一列举了。”

“一个人是不是称得上人才，这个需要根据实际情况去判断，但经常埋怨老天瞎眼、社会不公、机会不等、制度僵化、条例繁复、伯乐难求等等的人我们倒是经常见。仿佛世上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们举步维艰，扼腕叹息，不能大展宏图，兼济天下。”

“我记得有位先贤说得很中肯，‘若是真豪杰，绝无有不识豪杰之人。’所以一个人能不能出人头地，一展宏图，他只能扪心自问，仅仅有德有才就够了吗？”

黄熙听到这终于发现了一个可以反击的破绽，当即挑刺道：“你说的这些不都是废话嘛。一展宏图当然也需要际遇，但德才再怎么样讲都是评价一个人才的基础，难道你是在质疑流传千古的标准，把先贤的哲思全都当做笑话？”

齐毅摇了摇头道：

“当然不是，你理解的方向有点偏了，我是想和你，以及在座的各位探讨一下。古语有言‘皆知善而为善，斯不善已。’‘有才不难，能善用其才则难。’”

“由此可见，德才是基础，很关键，但最关键的还在善不善用，有时候用的不好就跟没有一样，反而还会起到负面的作用。”

“所以我们应该想一想，有时对于人才的要求是不是应该放宽松一些，让他们能充分发挥各自的优势，把德才发挥出来，再慢慢完善提升，自然能够干出一番事业。而那些德性有缺，内心阴暗，或者才思枯竭，能力不济的，则自然会被淘汰。”

黄熙听完即刻又出声反对道：“哼，说到底我们用人，首先还是要德才兼备；其次才能不拘一格。你若连合格都做不到，又如何不拘一格？还有，你就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只考虑好不好用？而不考虑其德才？”

齐毅笑着回道：“非也非也，其实社会就好比我们这个教室，有人站着，有人坐着，有人坐在上面，有人坐在下面。德性是很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认清自己，摆正自己的位置，你找到你的位置，我找到我的位置，他找到他的位置。”

“你就算德才再高，你能坐到主席台上去吗？不行。因为你缺乏岁月的沉淀，大家的认可，更没有服众的威望。”

“而主席台上的人如果坐下来，即便他自己觉得没什么，我们大家也会感到有压力，既是顾虑双方身份地位的差距，也是担心自己德才方面的浅薄。”

“你又开始胡搅蛮缠了，这和我们的论题有什么关系？”黄熙没法反驳，只能怒气满满地质疑齐毅的动机。

齐毅直视着忿忿不平的黄熙，微笑道：

“关系确实不大，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选人都是同样的位置，用不同的人。正因为是不同的人，才会在同样的位置上发挥出完全不同的作用。”

“同样是一次机遇，有德的人几番谦让，难道也不愿德性不如自己的人去争取吗？或许别人会比他做得更好呢？”

“同样是一道难题，有才的人一时不解，难道还不让才能不如自己的人去尝试吗？或许别人已经想出了好的办法。”

“同样是一种责任，有德有才的人瞻前顾后，畏畏缩缩，不愿意去承担，难道也不准那些看起来莽撞冲动的愚人去力挽狂澜吗？”

“世上万物，各有其用；众生万象，各有所长；古往今来，多少能人志士都是各尽其才。谁又会因为一些德才上的小小瑕疵，而否决他们的功绩，又有谁能以一己所好，去衡量普天之下的众生？”

“若非圣贤，安度君子之腹？若非伯乐，怎识千里之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无论处在什么情形下，都要有敬畏之心，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人，无完人，但，在恰当的时候做了该做的事，他就有可能成为传颂千古的英才！”

“……”黄熙不知道是无从辩驳，还是被齐毅所展现出的气势所震慑，竟是口不能言。

在场众人也都纷纷收起看戏的心态，陷入沉思之中。

正方沙漏缓缓见底，胜负高下已然分明。

“嘿，没想到齐毅这小子，还有这一手，欲扬先抑，以退为进，最后还把观点落在了你这儿……老季，你的眼光确实不错，我看这试验品，或许比那些正品更容易成大器……”郭大长老见此情形，不禁夸赞道，看上去似乎比季校长还要高兴。

“呵呵，他能有如今的表现，你也是功不可没啊……”季校长笑着回道。

“那倒也是，哈哈哈哈……”郭大长老点到为止，同季校长心照不宣。

另一边，楚磊和张瑾也都相视而笑，他们俩的工作至此已经圆满结束，对于齐毅更是刮目相看，也明白了季校长会为他力排众议的原因。

就在大家自顾自地交流之时，齐毅压低声音，对着黄熙说道：“辩论归辩论，不过我真心觉得你刚才表现得很好。有时候德才真没那么重要，合不合适，或者说合不合你的心意才是关键。做人，坦率点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