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闻言一愕，旋即笑了起来。

他没有回答信或不信，也没有像门蓝回答的那般模棱两可，只是笑。

良久之后，老人笑的有些咳嗽，这才止住笑声，盘腿坐在了地上。

“老夫近十年前开始知天命，更是迷上了算命，算人算己，似乎都是命中注定，从来逃不开命运的抉择！”

老人说着，声音很轻，就像是在和蔼的向孙子讲述着睡前故事。

门蓝只是看着他，在那一瞬间，心中不再复杂，只是想听老人继续说下去。

老人继而道：“老夫算命，既准也不准，信则有，不信则无，这么些年，几乎算的每一次，都被那些孩子说准，但老夫心里也有数，小友要来算一算吗？”

“有何不可？”

门蓝说着，也是盘腿坐在了老人的面前。

房间里很昏暗，门蓝看不清老人的脸，只能听清楚他的话。

“老夫问你三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不过不用担心，没有涉及到隐私性的问题！”

“您问吧！”

“好，有朋友吗？”

“算有吧，这算是一个问题吗？”

“不算。”

“哦！”

“有爱人吗？”

“算有吧，这也不算问题吗？”

“不算。”

“哦！”

“好，第一个问题，咱们浅显一些，不用搞一些旁敲恻隐的，朋友的命和你的命，哪个重要？”

门蓝一愣，第一个问题就这么劲爆吗？

细细想来，门蓝在这个世界有真正的朋友吗？

没有吧！

阿飞？只是互相利用而已，尽管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

“我的命重要！”门蓝回答。

“好，跟随自己的内心，第二个问题，你爱人的命和你的命，哪个重要？”老人继而道。

门蓝就知道他得问这个。

紫阳花和自己的命，到底哪个重要。

如果说是平时，门蓝可能还会犹豫，但在此时，也没有什么好迟疑的了。

如果紫阳花不跟门蓝走，门蓝会为了她留下来吗？

答案是否定的。

但如果更直白一些，紫阳花和自己必须死一个，门蓝选择谁死？

门蓝的声音开始变得颤抖：“我的！”

话音刚落，门蓝感觉自己好像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瞬间虚脱，气喘不止。

果然还是天性凉薄吗？

一切的一切，包括战争中对弱小的怜悯，生活中对爱人的喜欢，统统都是作为人的下意识的本能。

但将这些全部摆在自己的性命面前，都显得太微不足道。

一切只是因为不直白。

门蓝当初与阿飞做的第一个任务，他放过了一个小女孩。

但是，如果很直白的告诉门蓝，她活你就得死，必须死的那种，门蓝还会放过那个女孩吗？

答案也是否定的。

有人掉进了河里，本能是想去搭救，没有出手是理智战胜了本能，去了就是本能战胜了理智。

若是直白的告诉你去搭救，你就得死，你还会去吗？

直白一点，理智就会占上风。

“很好！”老人笑了一声。

门蓝没好气道：“您确定不是在嘲讽我？”

“为什么嘲讽呢？人之常情而已，小友，没有人会因为你怕死而嘲笑你，谁又不怕死呢？相信老夫，小友，没有人有勇气面对死亡，那些自杀的人，只是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门蓝笑了：“那先生您怕死吗？”

“怕，当然怕！”老人几乎没有犹豫，“但是再怕也得死啊，这是命数，躲不掉的！”

“好，那您说第三个问题！”

“你仔细想想小友，在这个世界上，你有最亲近的人吗？”老人笑道。

门蓝还未开口，老人却是继而道：“就是我刚才说这话的时候，你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是谁？”

门蓝再度愣在当场。

他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人，竟然是——小南！

我靠，怎么会是小南呢？

门蓝有些懵逼。

“不用怀疑心里下意识的想法小友，即使你认为很不可思议，但那就是你最亲近的人！”老人笑着，“那么问题来了，这位你最亲近的人的命和你的命，哪个重要？”

“您是魔鬼吗？”门蓝终于崩溃了，“您这是算命吗？确定不是要命？”

老人笑道：“这个问题你不用回答，因为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我有个P的答案啊，小南死不死关我什么事，不对啊，她好像救过我一命！

那就算了，半买半送，我在晓组织矜矜业业这么些年，难道还不够报答吗？

“老夫虽然眼瞎，但是心不瞎，我能够听到人们内心深处的渴望以及欲望，小友我知晓你的渴望，还是那句话！”老人继而道。

“什么话？”门蓝下意识道。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老人笑道，“不过结合你的三个回答，我已经知晓你的选择了，所以已经给你算到结果了！”

“什么结果？”门蓝略有些期待。

泥煤的，让我的身心都受到了如此煎熬，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鬼结果。

老人笑的无比开心，就像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而听得这样的笑声，门蓝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天机不可泄露！泄露会折寿的！”

“……”

门蓝彻底无语。

“您确定不是在耍我？”门蓝一头黑线。

“老夫将死之人，又何必耍你？”老人笑道。

门蓝沉默片刻后道：“那为何不告诉我呢？”

“自己的路，需要你自己走，你已经有了选择了不是吗？”老人道。

门蓝彻底沉默了下来。

良久之后：“受教了！”

门蓝匍匐在地，心悦诚服。

“很好，这样我也可以安心上路了！”老人松了口气，笑道。

门蓝不忍道：“先生为什么不反抗呢？”

“反抗有用吗？”

老人的一声反问让门蓝哑口无言。

是啊，反抗有用吗？

“我的命，比之一国之命，就像老夫问你的那样，我这将死之人的性命，远远大不过成千上万人的性命！”

“可是……”

“没有这么多可是的，小友！哪怕有一丝希望，总好过没有希望，你说对吧小友！”

“为什么不投降……”

门蓝话音未落，却是突然直感自己身处九寒之地，凌冽寒风在身边呼啸而过，只要自己稍稍动一下，便会瞬间被撕成碎片。

门蓝惊醒，这才大口喘起了粗气，刚才那一瞬间他竟然忘记了呼吸，身上更是早已冷汗淋漓。

“小友，武士的最高荣誉，是战死，但，罪不及妻儿啊……”

那一瞬间，门蓝恍惚间看到一把可以斩断世间一切之物的宝剑收回了鞘中，然后沉寂于锈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