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大哥曾吩咐二哥他们几个，在遮日妖灵洞中喂养三界重灵蚁，但他们却以附近百姓血肉来喂养，洞内那小子，便是憎恨他们做此杀孽，才一怒之下杀了二哥和五哥！”

树妖并无丝毫隐瞒，在最为信任的大哥面前，他也不需要隐瞒。

“六弟你……”

“不可胡说！”

另外那两个妖怪闻言，顿时各自退后一步，脸上满是惊怒之色。

“哎，我一直告诉他们几个，不要乱造杀孽，否则会有天谴，他们总是不信我……”

槐树妖似乎一点都不奇怪，只是叹了口气。

“大哥你早就知道了？”

树妖明显一惊，听大哥这话，分明是早已知晓几位哥哥的行径。

“我已劝二弟数回，可他不听我的话，终究是有人替天行道了！”

槐树妖还是连声叹息，毕竟是百年兄弟情。

“大哥，你我辛苦这么多年，一心为附近百姓实现心愿，也是为自己积攒功德，就为有朝一日，能够登临仙位，但你却纵容二哥他们做此杀孽，岂非是功不抵过，白费功夫了吗？”

树妖失望至极，怎么也没有想到，大哥会愚钝至此，竟分不清什么是重，什么是轻？

若是大哥当时一经发现，就下重手惩治他们，岂能有今日之祸？

登临仙位？只怕是此生难望了！

“不管如何，二弟和五弟死了，我身为大哥，总要替他们讨个公道才行！”

槐树妖哼了一声，整棵大树都晃了起来，层层叠叠的落叶往下掉。

“你要替二哥和五哥讨公道，那谁来替那些枉死的百姓讨公道？”

树妖昂起小小的脑袋，大声质问。

槐树妖沉默不语。

“大哥，你还记得咱们曾经说过的话吗？”

良久，才听树妖的声音重新响起：

“你说这天地之间，凡九窍者，皆可修仙，而咱们身为草木，本是无窍，但因为三界重灵蚁的存在，得以成精，化作人形，你曾说过，咱们好不容易才成了妖，要感恩上苍，多行善事，不做杀孽，多攒功德，以期往后可登临仙位，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槐树妖叹道：“不敢有一时相忘！只是……”

树妖也是一阵叹息，许久之后，才道：

“大哥，我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为什么离开？”

槐树妖一惊。

“人间有一句话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

树妖缓缓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好，好，我知道了，你走吧！”

槐树妖并没有强求。

“临走之前，我想把遮日妖灵洞中的那些人，全部带下山去，不知可否？”

“可以！”

……

不久之后，迷雾山山脚。

待那些凡人百姓都被遣散回家之后。

朱无能抬起头，从山脚往山间望去，山上的迷雾依然存在，不过却明显没有之前那般浓烈。

他心知，这是因为他吃了那只最大的三界重灵蚁，所以造成遮日妖灵洞中，吞吐的金色气体大量减少，迷雾也就相应减少的缘故。

随后，他的目光不由转向一旁的那个青色小人，树妖身上。

这个小小的躯体之中，有着令他都佩服不已的一种大志，颠覆了他对于妖怪的认知。

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是凶恶的，有些妖怪，甚至心地比那些自诩“仙人”的修仙之士，还要善良。

若不是这树妖，恐怕困在遮日妖灵洞中那些凡人，还不知何时才能下山回家。

“那个，小树妖，你今后有何打算？如果无处可去的话，不如跟随着俺们师兄妹，一起去流浪，看看这天下的景色，如何？”

朱无能微笑着对树妖道。

心里却在想，以树妖区区鬼仙下品境界的修为，而且身为妖怪，如果要下山去瀛洲大地闯荡，恐怕寸步难行。

那些自诩正道的修仙之士，分分钟就会把他降服，甚至抓回宗门，专门守山看门，过着被人奴役的生活。

“多谢了，本仙哪都不去，还是继续扮作迷雾山山神，为附近百姓排忧解难，毕竟他们已经习惯了本仙的存在，若是本仙离开，以后他们再有困难，恐怕都没有谁能够帮助他们了。”

树妖摇头拒绝了朱无能的好意，也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并没有资本行走天下。

他只想用此余生，继续为附近的百姓服务，积攒功德。

只是，以后他都是独自一个去面对，背后虽靠着这座迷雾山，但终此一生，都不会再踏入山中一步。

“也罢，既然如此，俺们就不打扰你了，以后要是再路过此地，一定会再来看你的。”

朱无能见树妖心意已决，便不强求，只是笑了笑。

“不必。”

落叶纷纷，树妖低头执起一片，眼中若有所思，仿佛领悟到了什么，再抬头时，已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相见不如怀念，怀念不如忘却，本仙不希望再受打扰。”

朱无能怔怔地望着树妖，只觉这时的树妖，像极了师傅伏牛真人那个老道子讲道时的样子，让他根本看不透彻。

“二师兄，这小妖怪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在赶咱们走了，咱们走吧，别在这碍人家眼了。”

一旁的苏无情，这时拉着站定的朱无能，慢慢远离了眼下这座迷雾山。

另一边的澹台敏敏未曾说话，也跟着两人离开了。

待几人离开后，迷雾山山脚一角，几棵大树之下。

还是土地庙所在的位置。

树妖来到此地，四处瞧了瞧。

这处土地庙比之前还要破烂，餐风露宿，日晒雨淋，毫无遮挡。

只有倒塌在地的围墙上，依稀还能看见那两行字迹：

莫嫌我庙小神小，不来烧香试试；

休仗你权大势大，如要作恶瞧瞧。

树妖叹息一声，忽的双手合十，道了句：

“我虽世间一小妖，可我之心比天高！”

话音落时，清风徐来，那些碎土忽的凝成一团，又成了一座面貌祥和的土地雕像。

树妖身子一缩，整个身影钻进了雕像之中。

有道是：

迷雾山下无山神，树妖便扮作土地；

善人自有山神助，恶人也有树妖磨。